三生三世欲成双(第二十一章~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一章:

  凤九还沉思在是不是折颜在此埋下的桃花醉时,眼角就看到前方不远处闪过一抹紫衣银发的身影。“帝君?”凤九嘀咕道,正想把夜明珠递过去瞧个清楚,就看到那抹紫衣银发的身影停在了密林中,微风拂起他的头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见他侧着头,好像在对自己说些什么,凤九听不太清,风中依稀传来一个“来”字。凤九猛地站起身来,帝君这是出关了么?他这么着急的前往结界里面,肯定是出了什么变故,不由多想她提步就要追上去,却一头撞在了结界上。

  凤九摸着被撞疼的头懊恼不已,就见不远处的帝君背着自己捏了个手诀,凤九略一思索,依葫芦画瓢捏了个诀,一踏步,便跨进了这幽蓝的结界。

  她只觉得突然之间遭了天地重压一般,全身的仙力尽失,半点灵气都调不出来,气喘吁吁地捂着胸口伏在一旁的树干上,眼前一片模糊,天旋地转,老半天才能对好焦正眼视物。她略一抬手,小指已经没有被牵扯的感觉,看来这结界已经把追踪术给屏蔽了,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想着出去还要抓到那顽皮的花影鸟,一抬眼就看到帝君的身影越来越远,若不是那头闪着月华的银发,她都快看不清了,连忙抬起脚步追了上去,却没想到越追越远,好像帝君使了仙法似的,没转几个弯,凤九便完完全全跟丢了。她捧着夜明珠,在这一片漆黑的森林里,只能照见眼前一方土地,一边艰难地视物一边用力喊着:“帝君!帝君!你在哪呢?”

  她走走停停,一路上被不知道哪里伸出来的荆棘割破了好几处裙角,当她走到一面倒着月光的湖泊时,才发现自己彻底迷了路。月正当空,她身后是无尽的黑暗密林,她身前是看不到头的湖泊。凤九浑身要散了架般瘫倒在地,在这结界里她没有半点修为,虚弱的像个凡人。她没想过自己会把自己送到险境,但她也不是软弱认命之人,既然已经没有办法改变身处于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她要做的就是稳下心神,寻找出路。这样一番心里建树,她便果断收起了夜明珠,在这极其黑暗的环境中,一个小小的光亮极有可能给她带来灭顶之灾。她听说过这结界中多的是嗜血的妖兽,她只能万分小心,不能给自己带来任何潜在的危险。她坐在湖边片刻之后,便慢慢习惯了这月色照耀下的密林,虽然亮度极低,但能勉强视物,她本是狐族,这夜间视物的本事是与生俱来的,虽说化为人形会减少大半,但比起其他修仙者,亦能称得上佼佼者了。

  凤九知道这林中比她擅长夜视的妖兽不计其数,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找到一个藏身之处,待过了今夜,天亮之后她自能找到方法出去。凤九微微站起身来,躬着身形躲进密林中一个不高的草丛里,她微眯着凤眼,摘下一根小草,看着风向,思索着顺着风向,就能找到山谷,只要有山谷,就有山洞,她现在寻求的,就是一个能让她隐匿身形的山洞。她一动不动,四处警觉,在草丛里一蹲就过了两刻钟,待万物静寂,她猫着腰一步步朝密林深处走去,每走五十步,她便要寻个草丛躲起来,抓起一把青草探探风向,待周围毫无异常,才猫着腰继续走着。她一路小心翼翼,却不知道自己身后不远处,一直跟着一只雪白的苍鹰,它一直稳稳当当地藏在树冠里,一只泛着红光的眼珠从未从她身上离开过。在流破山以北的一个悬崖上,红发青年看着手中的东西,扯着一抹邪魅的微笑,月华照耀之下,他那白暂修长的指尖,夹着一刻血红的眼珠子,里面倒影着一位红衣少女,猫着腰东张西望踱着步的样子。

  丑时刚过,一直萦绕在东海龙宫西殿上的红雾如一阵清风刮过一般,尽数散去,不消片刻,东华推开房门走了出来,他这闭关的时日虽不长,但在折颜的丹药相助之下,修为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已经接近九成了,想来对付那夔兽应该没太大的问题。他在花园里看不到凤九的身影,想着她兴许是睡下了,低声笑道:“也没想着这小狐狸真能老老实实守我三天三夜。”他正想着要不要探查一下凤九有没有老实待在房中,便听到殿外传来东海水君的声音:“帝君,您可是出关了?”

  东华走了几步来到殿外,东海水君连忙揖手恭敬地说道:“帝君您总算出关了,女君下午便与天宇将使去了流破山,命臣在此处候着帝君,待帝君出关后即刻前往流破山。”

  东华微微皱了眉头,化出一面小镜,那镜面中的流破山毫无异样,他神思微转,镜子里出现了天宇天镐等人的身影,独独不见凤九,不由得表情凝重,沉声道:“你说九儿去了流破山?”

  东海水君额头渗着冷汗,忙回道:“女君确实去了流破山,三个时辰前天宇将使还派人来说,已经给女君和帝君安排好了营帐,请帝君放心。”

  东华猛地一挥衣袖,收起小镜,身形一隐,消失在东海水君的面前。凤九他们腾着云也花了大半时辰才到的流破山,东华只需半刻不到的时间便出现在流破山下的营帐前。天宇等人看着突然出现的帝君,连忙迎上前跪道:“属下参见帝君。”

  东华闭着眼探出气息,整个营帐中竟没有半点她的气息,就连苍何也不见了踪影。他凛住气息,整个人如冰雕般站在跪着的众人面前一动不动,紧抿着嘴唇,神色冰冷至极,看的天宇几人面色疑惑不已,却也不敢擅自吱声。“女君呢?她为什么不在营帐里。”

天宇头皮发麻,犹如被雷劈了一般,明明自己三个时辰前亲眼看到女君进了营帐,怎么就突然不见了?正要开口,便听到他的副将说道:“回帝君,站岗的士兵们说看到女君出了营帐去了密林方向,便上报给了值早的副将,当时正好是子时换岗的时间,属下吩咐事宜之后还曾去女君帐前询问,怕叨扰了女君休息,就让缪清仙子代为巡视了一番,仙子说女君已经睡下了,属下便没有上报给天宇将使。是属下失职,请帝君降罪。”


第二十二章:

  东华面色犹如寒冰,他本就威压极大,现下这般更是冻得跪着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天宇连忙自责道:“帝君,是属下失职,没有照顾好女君,请帝君降罪。”未等众人齐齐领罪,便见东华又如一阵风般消失在他们眼前,天宇略一思索,一边派人下去沿着结界四处寻找女君,一边急急带人赶往女君的营帐,一掀开帐幕,就见东华站在一方小塌前,拿着一本书卷,面色阴沉。

  天宇等人还没跪下,就听他低哑着声音说道:“把缪清给本帝君带过来!”

  待天宇领命将人提了过来时,只见那柔弱的女子跪在沙地上,一脸淡然地看着冷如冰霜的紫衣神君,“缪清见过帝君。”

  东华冷眼睨着那柔弱女子,声音如寒天冰窖般刺骨透凉,“本帝君只给你一个机会,告诉我,女君去哪了。”

  缪清神色迷茫,看了看他身后的小塌,又瞧瞧他手上的那本书,一脸惘然,“缪清之前来给女君请安的时候,女君正靠在这小塌上睡觉,手上还拿着帝君手里的那本书。缪清不敢叨扰女君,就退了出去。当时这位副将也在。帝君如若不信,可以问他。至于女君后来去了哪里,缪清确实不知。”

  东华盯了她片刻,冷笑了一声,略一抬手,缪清便神色痛苦地倒在一旁,握着血染的右臂哀叫不已,天宇等人看着缪清的惨样,吓得青白着一张脸,杵在一旁动也不敢动,谁不知道这帝君是已经怒了,只能盼缪清说出实话,不然今日只怕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本帝君再问你一次,女君去哪了?”修罗般的声音传进缪清的耳朵里,她又疼又恨,满眼泪水满面恶毒:“缪清……不知……”

  咔嚓一声,缪清愣愣得看着她两条腿上渗出一摊鲜血,剧痛还未袭来之前,她便再也感受不到她的双腿。她惨白着一张脸地如鬼魂一般,冷汗和着乱发贴在脸上,咬碎了牙,眦红着双目阴森森地笑道:“哈哈哈哈……东华帝君……你杀了我啊!你杀了我,你永远找不到那只狐狸精,穷尽此生,你也得不到她。因为她已经死了,一个时辰前,她就死了,血肉被那些妖兽撕碎了,连尸骨也不剩,九尾狐的血肉,可是那些畜生们的最爱啊!哈哈哈哈!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东华额上青筋暴起,虽然知道她只是在胡言乱语故意激他,但还是被她那发狂的表情激的差点按捺不住,将她剥皮抽筋。但东华帝君毕竟是修了三十多万年的老神仙,只需深吸口气,依旧是一脸平淡无波的表情,“你想死,本帝君偏不随了你的意,天宇,去把药王找来,让他好好医治这位缪清仙子,待她伤愈之后,关入锁妖塔第七层,保元神不灭,永生永世受地火焚身,她若是不小心死了,便生生世世打入畜生道。”

  缪清癫狂着一张脸,挣脱不了架着她往外走的天兵们,撕心裂肺地朝东华吼道:“东华帝君,我诅咒你,诅咒你和白凤九生生世世不能在一起,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

  东华微微皱起眉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书,往怀里一收,朝一脸铁青杵在营帐里的天镐说道:“我要去流破山里找九儿,你带着所有天兵严守山下,不准任何人出入。”又在手上化出一个阵法,交给他,“这是都天烈火阵的阵法,如果在我进入这结界之后,结界出现破碎的情况,你马上派人去昆仑墟找墨渊还有灵宝天尊,并令所有将士注入修为开启此阵,但就算这样,也只能坚持维持结界一天的时间,记住了,这阵法不到危难之时绝不能用,它会吞食掉你们所有人的元神,是以生祭阵的阵法。”

  天镐跪着双手接过阵法,朝东华帝君沉声道:“帝君,您真的要只身进入流破山么?不如属下多派些人一起进去,那缪清虽然癫狂,但若如她所言女君一个时辰前便入了结界,现在还没有出来,怕是……怕是已经……”

  东华神色晦暗不明,抬起手揉了揉额角,哑声说道:“她身上有苍何,如果出了事我会第一时间知道,所以她现在应该没什么大碍,说不定只是迷了路,等我接她出来罢了。你们人手本来就不多,为了开启此阵也至少需要一千人。你照着本帝君的吩咐安排下去,我和九儿消失的事情,绝对不可以泄露出去。”

  天镐依旧还想说些什么,便见东华身影一闪消失不见,他大吃一惊连忙飞身出了营帐,听到密林方向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声音“帝君”“帝君”“……”不消一会儿,便有天兵来报,说帝君进了结界。

  天镐收起手中的阵法,神色肃穆,声音低沉,“所有人严守流破山,加强防备,不准任何人私自出入,违者就地格杀。”

  入了深夜的流破山在月华的照耀下冒着森森死气,硕大的结界泛着幽幽蓝光,密林中走着一位紫衣银发的神尊,他时而停下脚步在参天古树上摩挲些什么,时而眺望星辰,时而匆匆疾步。他的身影在密林中时隐时现,如鬼魅一般难以察觉,唯一不变的是他那淡漠冷静的表情,仿佛他只是在月下踱步般逍遥自在。

这一夜于众生而言原不过是极为普通的一夜,却不曾想在后来的天族史籍中记下了这样的几笔:“皓德君十五万年七千零三十二年冬,夔兽之乱毕,上古帝尊东华紫府少阳君于东海流破山羽化,身归混沌,天雷涌动三月方止,星辰陨落,灵兽哀绝,四海海水逆流,八荒草木尽衰,众生皆悲。此番乱象于朝阳君三千元年毕。”


第二十三章:

  一轮皎月似银盘高挂天际,月光垂落而下,树影婆娑,寂静而又安详的密林之中,不时有妖兽的嘶吼声回荡于林间。凤九一路走的小心翼翼,虽然一直保持警惕,但这样的寂静并未持续太长时间,片刻之后,一道尖锐的“嘶嘶”声自她头顶的树冠上传了出来。凤九心中大骇,僵硬着脖子抬头望去,一条全身鳞片呈现成淡淡的铁青色的巨蟒盘在枝干上,月华下它的光泽细腻,正朝凤九吐着猩红的信子,两只金色的眼睛发着骇人的妖光。

  凤九连连退步,正要转身逃开,却没想到一回头,原本一片黑暗的森林,四面八方闪烁着幽绿、猩红的瞳孔,正向她包围过来。在她正前方不远处站着比她人一半还高的黑虎,对着她龇牙咧嘴,鼻孔里喷着粗气,她的左右两边各站着一只白色的恶狼,左边那只头上还长着尖角,上面似乎还淌着血,时不时还舔着嘴巴,猩红双眼在月色下如恶鬼般惊悚。凤九脚下一软,瘫倒在地,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很小心谨慎了,没想到还是落到这般境地。她又惊又怕,急得泪水在眼眶里一直打转,如果只是一只巨蟒,她想着就算拼命也能打一打的,而眼前这东南西北的四面夹击,她又使不出仙力,不是要白白交代在这里了么,明明是跟着帝君进来的,却不知道帝君跑哪去了。她越想越委屈,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终于淌出两行清泪,“爹爹,姑姑,四叔……九儿好怕……九儿好怕……”

  终于在她看到那只猛扑过来的黑虎时,放弃了想要挣扎的想法,只能双手抱住自己,把头埋在膝盖里,紧紧闭着眼睛大叫了一声。她僵硬着全身颤抖不已,大叫一声过后却没有即将到来的疼痛。凤九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抱着自己的双手如筛子般抖个不停,头紧紧埋着,就这样过了很久,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她大口喘着气,偷偷抬起头,睁开一只眼,两只眼。只见一个半圆形的结界把她整个人罩住了,结界外的几只妖兽一直绕着结界张牙舞爪,却半点靠不进来。凤九抬头一看,一把挂着铜铃的短剑正飘着她的头顶上方,剑柄末端的八角玄晶石正发着耀眼的白光,正是那道白光,给她造出了这方结界。

  凤九顿时浑身泄了力般两手撑住地面,直勾勾地看着那把短剑,虽然还惊魂未定,但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心惊胆颤了。而北面远方悬崖上的红发男子看着手中眼珠子传达的这一幕,不由得瞠目结舌:“苍何剑?竟然是苍何剑?”他猛地站起身来,血染般的红发随着冷冽寒风四处飘散,他嘴角勾起一抹狂笑:“东华,想不到,你竟然还有这样的弱点。”他向后一招,一条浑身黄毛的银角狰晃着五条尾巴走到他身边。红发男子一跃而上,摸着它的鬃毛笑道:“走吧,我们去把那条九尾狐带回来,她现在可千万不能死了。”银角狰朝天一吼,卷起一阵狂风,身影如同离弦的箭,电射而出。

  一刻钟过去后,凤九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虽然还是很害怕,但在她看到两只恶狼在一直没有办法破除结界后,便已经退至一旁的树下打起盹来,而身后那条巨蟒也盘在树上对她毫无兴趣,唯一对她虎视眈眈,不停挠着结界的只有那只黑虎。

  凤九站起身来,看那苍何发出的光芒已经没有原先那么耀眼了,凤九知道在这灵气近无的地方,它也撑不了多长时间,说不定最多再过一刻钟,这结界就会因为灵力耗尽破碎掉,到时她就再也没有第二把保命的苍河剑了。凤九连忙看看自己的虚空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当她一股脑地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后,只能颓废地蹲在一旁,瞪着散落一地的东西,懊恼不已,“100多颗夜明珠,四套衣裙,三袋糕点,两瓶桃花醉,一串糖葫芦。白凤九你是猪么?出门在外带这些破玩意干什么!!!”凤九第一次为自己的智商感到绝望。

  她气呼呼的啃着糖葫芦,和那黑虎大眼瞪小眼,“就算要死!我也要当个撑死的!看你们几个常年被关在里面,肯定是饥饿难耐了吧!”黑虎依旧对着她龇牙咧嘴,那森森白牙看的凤九心慌慌的,她赶紧低下头不敢再与它对峙,嚼着这食之无味的糖葫芦,眼神在那几包糕点上飘来飘去,最后定格在桃花醉上,灵机一动。

  凤九赶紧扔掉糖葫芦,双手撕开糕点袋,取出一块点心,往结界外面一扔,“嘿!扔出去了!”她双眼发亮地盯着那黑虎朝点心扑了过去,嗅了嗅,又朝她喷着气看了两下,低头就卷起那块点心吞了下去,继而回到结界处,虽然不再张牙舞爪,但依旧呲着血盆大口。凤九挑起眉,心下就有了办法。只见她取出所有的点心,又在那上面倒满了桃花醉,不一会儿那桃花醉极为诱人的香气便惊醒了原先在打盹的两头恶狼,他们嗅着鼻子虎视眈眈的走过来,盯着那几块糕点。

  凤九看着手上这20块糕点,又瞧了瞧那黑暗的森林,定下心来,取出一颗夜明珠用力朝东面的远处扔去,一连扔了10多颗珠子,照的那个地方亮堂堂的,接下来她取出两块点心,分别扔到恶狼和黑虎的面前,只见它们连忙低头卷了去,而剩下一头动作稍微慢了点的白狼只能朝黑虎龇牙咧嘴,喉咙发出阵阵低吼。凤九微微一笑,将所剩的糕点一同包在纸袋里,又装了几颗夜明珠增加重量。随即站起身来,用纸袋在三头妖兽面前晃了晃,见他们的眼神一直盯着袋子后,往后退了两步,狠吸了一口气,摇着右手用力把袋子扔向刚刚丢了夜明珠的地方。

  只见袋子飞出结界的一瞬间,那三头妖兽急急扑向夜明珠的地方,互相推打撕咬起来。原先黑虎占了优势,嘴里牢牢叼着袋子,却被那头长角的白狼狠狠撞了过来,尖角插在它的背上,它仰头吼了几声,又一只白狼扑了过来,一把扯掉糕点袋,顿时糕点散落一地,尖角白狼猛地抽出尖角,对着草地囫囵吞枣,凤九看着那黑虎背上潺潺鲜血,那浓郁的猩风扑面而来,不由得头皮发麻,突然就见头顶青光一闪,原本盘在树上的巨蟒也加入了战场,与他们绞缠在一起。


第二十四章:

  四周皆是弥漫着一股呛鼻的血腥味,这迟早会将附近的妖兽引来,凤九不再观战,一把抓过苍何转身就跑,她一股脑的向前跑着,深怕自己一回头就会看到那些张着血盆大口的妖兽,不管被藤曼绊倒了多少次,不管被四面八方的灌木划破了多少次手臂,她依旧头也不回的跑着。

  那抹红色的身影在黑暗密林里跑的狼狈不堪,而一位紫衣神君却刚刚追踪到凤九原先所处的位置。他皱着眉低头看着地上散落的衣裙和酒瓶,又看了看左边不远处在夜明珠照耀下,那一地的鲜血碎肉和内脏,一条青油油的巨蟒腹部膨胀,似乎吞了大量的食物,正盘着身子懒洋洋地朝他眯着眼吐着信子。

  东华微微蹲下腰捡起一件衣裙,突然神台感应到了什么,他猛地看往北面的密林中,那里突地跳动着一阵银光。他连忙提气跑了过去,不消一会儿,便看到了那红衣女子,背对着他握着苍何剑朝面前的一头背生双翼,人面蛇身的妖兽胡乱砍着。那妖兽暴起双翼,一双青黑交错的爪子就要朝她刺来,而她却不闪不避,挥剑便刺,一副同归于尽的打法,看的东华心神俱裂,体内气血翻腾不止。他猛地跃了过去,左手圈住凤九柔弱的腰肢,右掌一把握住她的右手,只见那寸短剑一阵暴涨的强光闪过,带着清冽的剑鸣声,距凤九不足尺许的妖兽突然惨叫一声,鲜血骤然喷射而出,猩红的血水喷了凤九一身,一柄血红的长剑从对方的腰部滑过肩胛处……惊恐之色在妖兽双目中弥漫,它双目瞪的极大,死死盯着从背后抱住凤九的那人,软软的裂做两半,倒地身亡。

  凤九心脏急速跳跃着,她摈着气,愣愣地看着那一地的残肢,眼神从那柄突然变长的苍何,飘到握着她右手的手臂,微微侧过头,她听到了那人的心跳声,和她一样急促,却比她更快的平缓下来。一阵清风拂面而过,几缕银发在她眼前飞舞着,她抬起头,看到那人正低着头看她,微皱着眉头,漆黑的眸子微眯,面色青冷。“帝……帝君……”

  东华一把抽出她手中的苍何,左手一使劲就把她转了过来,面向他。见她只是脸色略微有些惨白,头发乱糟糟的,仿若皎月般的精致俏脸上被溅了几滴血,流露着少许惊慌,又把她往外推了一点,低着头看她染满鲜血破碎不堪的裙摆,还有双臂露出的各种刮痕,低哑着声音问道:“有没有伤到哪里?”

  凤九还未从震惊中走出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在生死一刻遇到了这从天而降的帝君。东华看她不说话,不由得皱起眉头,抬起左手擦拭她脸颊上被溅到的血迹,“是不是伤到了?很痛么?”

  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让凤九猛地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没有,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帝君就来了……”又突然想到自己深入险境都是拜眼前这个人所赐,不由得积累了一晚上的委屈和害怕全都涌了上来,两眼蓄满了泪水,瞬间喷射而出,一边哽咽一边哭道:“都怪你!都怪你!你走的那么快,凤九跟不上你!我怕的要死,这才一个时辰不到,凤九都要死了两次了!都怪你!都怪你!”

  东华看她不顾颜面的大哭起来,也就对她应该没有受伤这件事安下心来,给她擦着眼泪,却越擦越多,看她自己都使着双手擦不过去了,还哭的呛住咳个不停,才无奈地把她抱过来,拍着她的后背轻声说道:“你这个笨蛋,我不是让你不要乱跑么,你乖乖呆着不就没事了。”

  凤九气急,一把推开他,边哭边骂道:“明明是你让我跟着进来的,才走了几步你就丢下我一个人跑了。你还说我乱跑,是你故意丢下我的!”

  东华皱起眉头,他知道凤九不会无缘无故闯进结界,也知道肯定和缪清脱不了干系,但想不到那缪请竟如此丧心病狂让人佯装成他,引着凤九掉进陷进,如果缪清在这流破山里还有同伙,那她的目的是什么,不,缪清已经做不了什么了,剩下的是那个同伙,他想做什么,断不可能只是为了杀掉凤九。说不定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引他过来。东华略一思考,便已晓得其中利害,那人既然知道了自己和凤九的关系,那他一定和这流破山有关系,封印不稳,本该破印而出的夔兽竟没有半点异常,东华本来就觉得怪异,虽说破印需要时间,但怎么会连试都不试一下,是以他原先就想过来查探究竟,没想到会把凤九也牵扯进来。原本想着闭关出来后就把她锁在东海龙宫,或者让折颜把她带走,却没想到有人先行一步,将她诱来此地。如果自己晚来一步,她怎么可能在这妖兽横生的流破山活下来。一想到她刚刚那同归于尽的打法,不由得额角青筋跳了几下,她怪他,也是应该的,看着她嗓子都哭哑了,原先惨白的小脸也因此红润了许多。“是我不好。”

  凤九哭的哽咽,听到他这句话也觉得是在幻听,但还是怀疑地睁开朦胧的泪眼,看他皱着眉头,不再冷着一张脸,好像还很温柔地给她擦着眼泪,嘴巴一张一合地对她说着:“是我不好,别哭了,眼睛都肿了。”

  凤九原先觉得又气又委屈,现在只觉得眼前的帝君好看温柔的不像话,也忘记了还要不要继续哭着抱怨他的诸多不是,只能睁着泪眼,哽咽着,一脸呆滞地地看着他替自己擦拭泪水,整理头发,又牵着她往前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看着他拨开一个半人高的草丛,找到一个还算干燥的洞穴。又看他把自己安放在山洞里,在洞口捡了几堆柴火,在她身边坐下来生火。

  凤九看着那人俊朗完美的侧脸,银华的长发在跳跃的篝火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帝君?我是不是在做梦?”

  东华侧过头,看她仍然一脸呆滞地看着他,像极了在太晨宫里当宫娥时的模样,可爱得让他一直想逗着她,“你咬咬你的手背,就可以醒了。”

  凤九微微抬起手,咬了一口,“哎呀,疼……”

  东华看她这么听话,不由得低低笑出了声。

在山洞南面极远的地方,红发男子看着倒在血泊中断做两节的人面蛇妖,微微蹙起了眉头,“是东华?他竟然那么快就赶到了?”他转身跃下银角狰,拍了两下它的脖子说道:“回御雷峰,告诉妖王,东华已经来了,血身大法刻不容缓。”


第二十五章:

  原本冷寂的山洞,因为一堆篝火,一对男女,显得格外的温暖。尤其是那个俊朗的银发男子在低声轻笑时,凤九觉得以前自己见过的那些美男子,跟他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不由得撑住下巴看呆了眼,“帝君,你笑起来真好看。”

  东华听到她突然而来的赞叹,虽然心底还是很愉悦的,但还是立刻收敛住原先愈加扩大的笑容,眼神从她的脸上飘到裸露的手臂,还有破碎不堪的裙摆,脚踝上、小腿上、胳膊上全是各种淤青,那些还在渗着血的伤痕看起来是那么的触目惊心,但受着伤的那人却毫不自觉。东华不由得哀叹了一下,哪怕她已经忘了他,但这对着“美色”花痴的本事倒是一点都没变。心底不知道生出了些什么滋味,酸酸的,但也甜甜的,在她崇拜又欣赏的笑容里,再冷的冰山都会被她捂热。他靠到她的身边,在她惊诧的眼神中捧起她的左腿,化出一方丝帕,皱着眉头极为轻柔地给她擦拭脚踝上的伤口,“疼么?”他轻声道。

  凤九“嘶”地一声倒吸了口冷气,原先不觉得疼的伤口被他这么一碰,简直如同刚被刀子划出一道口子般,凤九急切的要收回腿,却被他禁锢住动弹不得,他睨了她一眼,语气冷冷,“现在知道疼了?早些时候为什么不说。”

  凤九疼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见他这么强硬的态度,也只能撇着嘴嘟囔道:“要不是你故意碰它,我根本就不觉得疼的。”

  东华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了她一下,指尖一使劲,直直按向她的伤口,疼的凤九眦牙咧嘴大叫了一声:“啊!好疼!帝君我错了,凤九知道错了!帝君手下留情啊!”东华虽然心下不忍,但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直到凤九忍不住低低咽呜起来,他才另化出一块方巾,在她的伤口处缠绕了两下,打了个结,松开她的左腿。见她立刻收了回去,抬起头就看到她紧咬着下唇,一脸怨念地瞪着他,眼眶里豆大的泪水硬是没有掉下来,不由得态度柔和了点,又想拿起她的右腿,却感觉到她一直僵硬着使尽力气不让他碰。

  东华无奈地抬起头轻声说道:“你的伤口里都是碎石子,不取出来,你想要当瘸子么?”见她微微愣了一下,便一把拉过她的右腿细细察看起来,幸好只是淤青和轻微的血痕,并没有大的伤口,但那些淤青依旧刺痛着他的眼睛,低哑着声音说道:“那个人不是我。”

  凤九揉了揉眼睛,刚刚咽下那些委屈,听他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疑惑道:“什么人?”

  东华轻轻揉着她脚踝处的淤青,“你跟着进来的那个人,不是我。那是缪清安排的陷阱,你是被她故意引进来的。”

  凤九大吃一惊,“缪清?怎么会是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帝君是怎么知道的?啊还有,如果那个人不是帝君,又会是谁?他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东华好笑地抬起头看她,“你那么多问题,我只能回答一个,你想好了再问吧。”

  凤九瞪着他,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心下嘟囔了几句,不情不愿地问道:“那……就问那个人是谁好了。”

  “我也不知道。”东华面不改色地看着她诧异地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的说道:“那不算,我要换下一个问题。”

  东华微微扯着嘴角,却按捺不住心中的笑意,“你已经问过了,本帝君也答了,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不准再问任何问题。”

  凤九僵着一张脸,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看他,在心里嘀咕道:“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脾气还是那么臭。”

  东华却微微挑了挑眉头,手下的力度重了几分,看她疼的快蹦起来,才打趣道:“我脾气不好?”

  凤九又是惊诧又是窘迫,“啊?啊?没有啊,帝君,谁说你脾气不好了?”

  东华探究般的笑容直视着她的眼睛,看她躲躲闪闪、坐立不安的窘样,低沉着声音说道:“本帝君是天地共主,这千万年来能入我眼的人,寥寥无几,我脾气好给谁看?”

  凤九心底隐隐传来一阵苦涩,虽然知道高处不胜寒的境地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但眼前这个给自己按着腿的人,明明是那么温柔,自己刚刚怎么会在心里诽谤他呢。虽然他平时总是冷着张脸,嘴巴也毒了点,但他本就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啊,脾气坏点又怎么了,思及此处凤九不由得微微羞红着脸,吞吞吐吐的说道:“帝君,你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了,以后谁敢说你的不是,凤九第一个不放过他!”

  东华微微愣了一下,放下她的右腿,心底虽然被她暖化了一大片,但在看到她的裙子全是被那妖兽的血侵染个透时,两条胳膊上还挂着袖口的碎布,不由得皱着眉说道:“你这一身……”

  凤九窘迫地拽着双臂的碎布条,虽然自己也很嫌弃这一身污血,但可以换的衣裙都被自己扔了,现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我……我……我也没有多余的衣服了……”

  东华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转过身不再看她,一件大红裙子朝凤九盖头而下,凤九错愕地扯了下来一看,讶异道:“这?这是我的裙子?”

  东华朝洞口走去,“路上捡的。”

凤九呆呆地看着他消失在洞口处,不由得抱着裙子低低笑了起来,“帝君,果然是很温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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