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田拍过照片后,巍山对酒店的户外活动有了主动的兴趣,开始经常查看酒店APP的动态,这是王仆期待的结果。APP上出现一则消息,请路过菜园的客人为酒店厨房采摘一味香料,巍山立即报名参加。这是由王仆单独发送给巍山的消息,其他住客并不会收到。巍山需要摘取的香料培育在室内大棚中,种植在涂着红色颜料的木箱里。巍山来到室内大棚,打开APP查看关于香料的位置提醒,王仆让巍山摘取这种香料就是为了让对方来到准确的位置,其他果蔬种得太过分散,如果让巍山采摘这些植物,无法确定他的活动范围。巍山来到红色的木箱旁,见到需要采摘的香料,他知道自己完全不认识这种植物生长在土壤中的模样。如果不是红色木箱的提示,很容易与这些香料擦肩而过。临近巍山的另一个木箱中,潜伏着楚枸事先放进的毒蛇,如果巍山触碰这个木箱,毒蛇受到惊扰会向他发起攻击。酒店的条件无法对这种毒蛇的咬伤进行救治,而前往城市的医院最快也需要一个多小时车程,在这段时间里伤者早已不治身亡。楚枸放置毒蛇的时候,菜园中的摄像头被转到了其他的方向,而巍山伸手采摘香料的时候,摄像头又转回到原来的位置,正好可以准确拍摄他被毒蛇袭击的整个过程。在这个事先设计好的视频中不会出现多余的人,这次悲剧会被认定为一起意外。王仆早已准备了这次事故的说辞:这种建在深山的酒店,经常有野生动物出没,难免会有毒蛇造访,非常不幸发生这起意外。
巍山用手握住香料深绿色的枝干,另一只手伸向植物的根部,他准备双手合力将整株植物连根拔起。他摸到一根长条状冰凉湿润的东西,他将那根东西拽了出来,一条蛇在他手中晃动,巍山不由地发出尖叫,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嗓音会发出这种尖锐的声音。那条蛇被他扔在地上,就不再动弹,小草躲在一株植物后用手机拍摄这个男人失态的声音和动作,她将手机收好放入衣兜,不紧不慢地走出来。
“对不起巍先生,不知道是哪个调皮的小孩把这条塑料蛇忘在了木箱里。”小草看着惊魂甫定的巍山。
“我一般不怕动物,再大的动物我都不怕,我还用刀砍死过梅花鹿,但就是怕蛇。”巍山估计小草听到了自己尖叫的声音,将小咏讲过的猎杀鹿的角色换成了自己,希望借用这个故事来顾全颜面。
“巍先生你真厉害,还可以猎捕梅花鹿。其实我也怕蛇,如果这是真的,我可不敢靠近。”小草成全着巍山编造的谎言。
“既然你来了,酒店厨房需要的香料就由你去采,我先回去了。”巍山说。
“好的,我来做这些事情,不劳烦你了。”小草说。
巍山悻悻地离开了,却不知道小草让他避免了一场灾难。
小草的出现是王仆刻意地安排。王仆在与小咏的交谈中得知,巍山刚到酒店就带给了小草糟糕的印象,于是王仆交代小咏让小草准备一次对巍山的捉弄,小草欣然同意。小草愿意利用这次机会捉弄自己不喜欢的人,她是个爱憎分明的姑娘,但小草并不知道作弄巍山的真实意图。楚枸看到巍山离开后立刻来到小草身边,他告诉小草由他来摘取香料,因为相邻的木箱中潜伏着毒蛇,他担心小草触碰到这条致命的动物。楚枸没有料到在巍山面临杀机的紧要关头,小草却突然出现,毒蛇袭人的计划未能成功让他惋惜不已,他知道自己和小咏训练的猕猴不可避免的将派上用场。
王仆真实的意图并非要让小草用假蛇捉弄巍山,他另有目的,不久前他终于知晓了易先生的计划。几个月前王然要求楠哥为自己复仇,楠哥让王仆完成这件事情。王仆怀着不解的疑惑艰难接受了这个安排。王仆对巍山展开全面的调查,策划了最稳妥的复仇计划,他和王然进行耐心地布局和等待,让巍山最终预定了酒店。就在巍山即将入住酒店的时候,楠哥带着王仆拜访了易先生。
“你们的计划没有破绽,看起来都像自然的意外,要成功不容易,不过做成了就很难被追查到。”易先生将那枚镌刻着蒲公英图案的金属戒指放在桌上,这个饰物不方便佩戴,但他中意戒指的造型,经常把玩。
“您真的要让巍山在酒店出现意外?”楠哥问易先生。
“出现意外?巍家跟我们没有过节,我们为什么要去伤害巍山,让这个人失去生命?以前我们最走投无路的时候都没有做过这种事,更不用说现在。王然妻子的悲剧对我们意味着一次机会,能够在以后做更多生意的机会。这只是一桩生意,不是两个人之间的置气,更不是什么复仇。对我们来说,凡事都可以算作生意,既然是生意,就可以谈,也有很多操作的机会,不是简单的一口价就能成交。不过你们事先准备的那些事情也可以继续做。”易先生说。
“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王仆说。
“所有的事情照着原来的计划做,在快要出现致命危险的时候收手。我需要你们能够控制整个过程,确保巍山的安全,他可以受伤,但不能有生命危险。”易先生抿了一口茶。
“王然这个小伙子。”易先生摸着那枚金属戒指接着说:“年轻人解除痛苦的方法就是报复,我以前就是这样。到后来有了自己的事业,还带着一帮兄弟,他们指望着你赚钱养家,那个时候就不能只顾着自己。你不会再有仇恨,只有选择妥协,跟对手妥协,跟自己妥协,做最合理的事情。如果那个时候我只顾着争强好胜,可能早就出事了。”
易先生多次询问过楠哥和王仆,巍家是否故意策划了王然妻子遭遇的车祸。楠哥告诉易先生,可以确定巍家在王然车上安装过监听器,王仆也找到了装设备的工人,但这些不会成为让巍家定罪的证据。易先生对楠哥说,巍家安装设备是想监控王然还是要伤害他,没有谁可以知道真相,但因为汽车故障让王然的妻子不幸遇难,这让巍家再也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楠哥和易先生利用这次机会,向外界表明他们与王然有着不同寻常的亲密关系,接下来易先生要替王然讨回公道,他需要巍家父子为曾经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转卖巍山的公司。易先生没有预料到巍山的公司能够拥有当前这种不可估量的影响力。如果能够得到公司,可以帮助他目前经营的所有生意在未来有更好的发展。易先生知道王然迫切想了解计划的进展,他让王仆对那些有惊无险的复仇过程进行拍摄,然后将视频传送给王然。
“将来我们得到这家公司,我还是愿意让王然留下来继续做技术的工作,在重要的部门用自己的人更放心。你们费点心,在这段时间去做王然的工作,我不希望到时候我们有了这家公司,他还想着复仇,或者他又想辞职离开这个行业。”易先生对楠哥和王仆说。
“你和小咏继续做酒店的那些事情。”楠哥对王仆说。
“我来做王然的工作。”楠哥主动承接这项任务。
“酒店的事情你要多费心。”易先生对王仆交待。
“您放心。”王仆对易先生说。王仆对暴力并不陌生,但从未接手过谋杀的工作。虽然出现过何卿丈夫坠楼的悲剧,可他并没有主动伤害对方的意图。受王然影响王仆对巍山没有任何好感,他可以为好友痛揍这个家伙,但要谋杀对方却是王仆所无法承担的事情。易先生的话消解了他的顾虑,心中郁结的压力终于释放。
“小仆,你真的以为我们要让你去杀死一个人?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你整个计划?”易先生对王仆说。
“先生,我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王仆回答。
“易先生要你策划一次真正的谋杀,如果你提前知道我们真实的想法,在准备的过程中会有所保留,最后所有的事情都会走样,会让人看出破绽。我们故意隐瞒这些,就是为了让你完全地投入,做好所有的准备,直到巍山预定酒店。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很难受,你不要埋怨易先生,这么做都是我的意思。”楠哥对王仆说。
“楠哥和易先生让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我不可能埋怨。不过这次我真的感到很大压力,现在知道了真相,心里的负担少了很多。”王仆说。
“你这个兄弟重情义,办事情也得力。他将来的生意也许会超过你。”易先生对楠哥说。
“我的兄弟肯定比我强。”楠哥拍着王仆的肩膀。
离开了易先生的住处,王仆向楠哥提出一个建议:对楚枸隐瞒易先生的真实意图,让楚枸继续执行原来的计划,楠哥有些不解地看着王仆。
“楚枸一直有个念想,经常跟我讲,他知道你迟早会再交给他一件重要的事情,他担心过程中出现意外。他还担心过去那些被他伤害的人迟早会报复他,有了这些担忧,他不愿谈恋爱,不想组成家庭。他甚至都不愿结交新的朋友,他说朋友间会互相了解,他不愿将自己曾经的生活告诉对方,如果继续交往就只有说谎,他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王仆说。
“我永远都不会让我的兄弟去冒险。早年间我们为人讨债会用到些手段,不过我们早就不做这些事了,将来更不会做。”楠哥说。
王仆听到楠哥的话沉默不语,他不自觉地想起多年前那段充斥着暴力的生活。
“几年前我让楚枸离开公司到你的酒店,从那个时候起,他过去那些不痛快的生活就算彻底结束了。我怎么会再让他做以前的事情!”楠哥的情绪有些激动。
“我跟他讲过很多次,我们再也不会接手那些讨债的生意,楠哥现在的公司也越做越好,所以他那些担心完全没有必要。楚枸仍然不相信我的话,过去那些生活彻底改变了他。”
“我现在有自己的公司,做的生意也算成功,我怎么会让你们再回到以前那种生活。”楠哥不解地说。
“那就让楚枸继续执行原来的计划,他会以为自己在替王然复仇。我可以告诉他,这次复仇计划就是由楠哥安排,这也是他一直等待的那件重要的事情。楚枸不知道真相,他会投入真情实感,承担压力去执行复仇的计划。事情过后,他心里的执念也许才会消除。”王仆说。
“我不知楚枸这几年竟然过着这种生活。”楠哥叹着气。“就照你说的做,我们成全他。你和小咏必须掌控事情的进展,楚枸不知道实情,不要让他假戏真做,让巍山真的出现意外。”楠哥认真地对王仆说。
王然在视频中看到楚枸将毒蛇隐藏在木箱中,当巍山走进木箱时,他已经开始想象毒蛇准确咬住了对方的脖子,毒液注入血管,全身皮肤变得淤青,整个人瘫倒在地。突然出现的小草用一条塑料假蛇让巍山幸运地避开危险,王然看到这个结果懊恼地拍着桌子。
“不用着急,我们还有机会。”楠哥安慰着王然。
看到精心准备的计划被意外中断,王然怒不可遏,他双手抱头,手指拽紧头发,发泄着自己的怒气。
“为亲人复仇当然重要,让自己变得强大也很重要,将来要让那些对手不敢伤害我们的亲人,要让这些人惧怕我们。”楠哥说。
“楠哥说得对,我们一定会做到。”王朴附和着楠哥的话。
王然默默点头,愤怒和激动让他眼里噙满泪水。
“巍家对你做过的事情,应该用生命来偿还。不过,如果让巍山活下来,巍家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楠哥不经意地对王然说。
楠哥的话让王然一时语塞。“就算让巍家失去整个公司都不能够补偿。”王然沉默片刻,说出了这句话。
“我们都可以预料,巍山的公司迟早会成为行业里最好的企业。巍父几乎放弃了他原来的生意,把所有的家底都投了进去,这家公司早已不属于巍山个人,而是他们巍家的公司。我们让巍家交出整个公司,他们会失去未来所有的红利,以后巍家只能在新闻里看到曾经拥有的公司又创造出多少财富,这些财富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这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复仇。”楠哥说。
“楠哥,原来的复仇计划要取消吗?”王然问。
“放心,不会有任何变化。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还有些其他的事情。”楠哥的话消除了王然的担忧,他打开车门坐进了汽车。
看着楠哥的汽车走远,王仆转身对王然说:“如果我们有了巍家的公司,假如你有十分之一的股份,你的年收入有多少?”
“那太多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王然说。
楠哥和王仆这些看似不经意的闲聊都有着明确的目的。他们要让王然主动放弃复仇。楠哥和王仆不会简单地规劝王然放弃自己的想法,他们没有讲多余的话,只是不经意地在王然心中植入念想。这是一个富有魅力的念想,这次谈话过后,王然在闲暇时间经常会不自觉地计算着自己那份巨额的收益,甚至开始畅想如何支配这笔收入,尽管他知道这些想象毫无意义,却无法抑制计算的欲望,未来的这笔财富暂时还无法触及,但这些的美好想象却时刻能让他感到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