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兴冲冲地跑到文老头的大房子外时,发现一向喧闹的房子变的特别静,几个小娃子也不见了,只剩下文老头自己站在那呼呼地喘着粗气,像镇东那条老狗。
“道亡矣!”他突然重重地叹了一声。
“亡、亡矣!?”我也重重地吃了一惊,我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只是讶于为什么不是那句他是常挂在嘴边的咒语了。
“亡矣!亡矣!”他猛地冲到我跟前,“就是完了,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他大声地吼着。
文老头的行为着实把我吓坏了,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像是两口枯井,胡子也如宋妈上吊的那棵老柳树一般乱摆着。
我一时也竟忘了告诉文老头我的发现了。他的话倒是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惧怕,道没有了!?那大家要去哪里走路呢?我急忙看了看脚下,路还在呀!又踮起了脚,发现路也并没有因为自己刚刚踩下去而缺了一块。那是别的地方的路没有了吗?于是我又匆匆地跑遍了整座镇子,终于确定路还是在的。我想我应该去告诉大家不用担心,不过不待我走近,他们就已经喊我滚开了。我为此很是不高兴,因为自己的大功劳并没引起他们的一丁点重视,不过还好,卢老爷和李乡绅家的狗一路上都在给我喝采了!
大家都说文老头害了疯病。我是有些欣喜的,因为毕竟镇子里除了我之外又有了一个疯子,但又为文老头难过,因为他不只是疯的,还是病的。我暗暗提醒自己莫要病才好,否则也要和文老头一般眼睛像是枯井了。
自那之后,房子里的小娃子们也看不见了,听说是去城里做学徒了。阿星也不失时机地向大家展示着他的明了:“哎呀呀,早就该停了,读书是没用的,镇子里几时出过状元?卢老爷的举人名头还不是花钱买来的,据说县老爷的官也……”不待他说完,阿星嫂便急忙捂住他的嘴,将他拉出了人群。
我知道阿星嫂将阿星拉走一定是因为阿星在众人面前说错话了。镇子里明明是有状元的,面白无须,穿着红衣服的便是,只是他们不会翻筋斗、耍刀枪,只会咿咿呀呀地唱,阿星大概是忘记了吧,不过阿星嫂显然是记得的。
几天后,我在大房子的外面看见了文老头,还是病的样子。他带着一个木箱子,说是要走了。我呆呆地看着他,大家的路都还在,难道只有他的路没了吗,可他明明就站在路上,或是他的路要消失了吗?于是我跟着他走了好远好远,他前面的路和后面的路都是在的,也并没因为他走过便没有了,而是一直在他的脚下,并向他将行的方向延伸着,望不见尽头。我的担心终于放下了,于是站在那里嘻嘻地笑了起来,文老头也最后一次向我挥了挥手,也最后一次说出了这一路上他讲过了许多次的话:
“阿和,莫送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