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醉,想起在昏黄的灯光下,走在我前面的那对背影,如此令人安心,就像是秋裤扎在袜子里的那种安心。
从小在一起的玩伴现在细细数来能叫上名字的就那么几个了,大树是其中一个。
小时候,太无聊,没什么可玩的,不像现在有个iPad可以抱着过一下午。那时候,大多都是自己找乐趣,玩一些也许是父辈玩过的游戏。
小学校园里的旗杆是铁治的,算是我们学校的制高点,大家闲的无聊,就来爬旗杆。大树算是身体最为灵活的,每次都能轻松爬到我们所不能企及的高度。
记得那天是个晴朗秋天,温度刚刚好,我们闲来无事又聚在旗杆下。大树跃跃欲试,想破一下自己的记录。大树刚上旗杆,我们就开始给他加油鼓劲,他自然也是不负众望,不一会就到了自己曾经的制高点。我们的欢呼声更大了,引来了其他年级的学生。不知大树是见人多紧张还是肾上腺素分泌的过多,脸颊红涨,“我的裤子刮住了”但是这个声音很快淹没了人群的欢呼声中。吱~~~,随着布料撕裂的声音,大树自由落体的从旗杆上掉了下来。
人群一哄而散,我们也吓得哇哇大叫,许久,大树缓缓地睁开眼睛,望着我们几个,
“那个谁,谁没来吧?”大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谁?不管是谁,快给大树找来,想看最后一眼了。”
“我说的是小豆!”大树一下子坐了起来,还不忘捂住他那已无遮拦的裆部,现在说话已然掷地有声。
小豆是我们同班女生。
“没有吧。”大家盯着大树的裆部喃喃的说道。
就这样,在我们的大肆鼓吹之下,全校都知道了大树暗恋小豆。
每次下课,大树就守在座位上,他不敢表白。总是等小豆走出教室,他就偷偷的拿小豆一支笔芯。两周下来,大树的笔盒里已经有23只笔芯了。
作为好哥们我十分不理解,但是又暗暗的高兴,可以把买笔的钱留下来打街机了。
一天中午,大树在回家的路上和我说到,我这是在委婉的表白,当我拿到521支(我爱你)的时候就不拿了,她就知道我的心意了。
我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你大爷的,我服你。
说来也奇怪,在大树肆无忌惮的拿笔芯的时候,小豆不仅没有好好收起自己的笔盒,反而还会每周都更新自己的笔芯。这俩人,疯了吗?
当何老师的《栀子花开》红遍大江南北,我们顺利的小学毕业。大树手里攥着近100只笔芯,踟蹰的望着夕阳,不久的初中,要分班了,以后不好再拿她的笔芯了。
不知是上天弄人还是大树的祈祷感动了上苍,他们竟然分到了一个班。而我,也“不幸”的分到了这个班,见证了这场爱情。
欢快的暑期飞似的结束了,但对于大树来说,也许幸福才刚刚开始。对于处于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来说,荷尔蒙足以打败仅存的理智。又或者是大树对于拿笔芯感觉实在太累,每天做贼毕竟是要付出点代价的,比如遭人鄙夷。于是,在一个明媚的午后,刚从午休中爬起来的人们脸上仍旧挂着睡意,大树做了一个令小豆,不,是令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事情。对于年少的我们来说,对灵异或者迷信是相信的,至少是发自内心的崇拜。于是在大树喊我们到校园里看神奇事情的时候,几乎听到这句话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跟了出去。于是,整个xx初中建校以来最奇葩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甚至会留下几百年的痕迹。
在大树的暗自眨眼中,我会意的向他指的方向走去。于是,我发现了那个灵异的事情,在一棵白杨树上有“大树&小豆”的字样,作为第一个发现这件事情的我来说,只是觉得,现在的摆蜡烛送花之类的表白太俗了,只有那可以让树帮忙铭记的印记才是最难以忘怀的,至少,得等到树亡,树枯才能消失。
就这样,在“大楚兴,陈胜王”的口号中,哦,不是,是“大树乐,得小豆”的欢呼声中,大树成功抱得美人归。 在我对科学有了些许了解之后,我才明白这等手段的“高明”与可笑。不过,能抱得美人归,管你用什么手段呢,能俘获美女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作为他们俩个的知己,我们三个就常常混迹一起。虽说现在才知道电灯泡的含义,不过那时只是和他们在一起就觉得安心。
小豆正处于青春叛逆期,恰逢小豆妈妈的更年期,俩个加在一起,自然少不了唇枪舌战,甚至是不顾母女的关系做些出格的事情。毕竟这个家是小豆的爸妈打拼出来的,所以,胜负在一开始就已经分晓。
那时惯于离家出走的我们一直以为世界很美好,至少觉得外面的霓虹灯比家里的节能灯来的漂亮。但是,当我们盲目的走在寒风呼啸或者是炙热的街道上的时候,才明白霓虹灯的痛楚。
这时的我们哭了,原来,那个家是这么的温馨,至少有一张能让你安然入眠的大床。大树的电话,总是在没有规律的响起,黑夜,伴你,入眠。
每当第二天我看着大树的黑眼圈,我知道大树为了小豆的安身之处又奔波了大半夜。第二天一早,大树拿着一袋牛奶送到同样是黑眼圈的小豆手里。
“跟我回家吧。”这也许是前半辈子小豆听到的最温情的话了。 如果,没有lol,也许,会终了。
如果是周末的晚上,他们有时还约我一起出去玩。 走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小豆依偎在大树的臂膀,那种安心,瞬间将一切的不安定因素都去除。我也真心希望他们能一起一辈子。
那晚,现在已经不记得我们三个用什么方式弄到了烧烤的必备物品。一起在那个临海的天台上——我们的秘密基地,喝酒言欢。记得那时初中毕业,记得那年中考的作文是说明文,记得那年我们都笑的好单纯,好开心。那天,大树喝多了,对着满是星辰的天空喊着,“去你妈的初中,我毕业了。”那天,小豆也喝多了,把头埋在大树的怀里,喃喃的说着大树我们不会分开的对不对?那天,我也喝多了,我冲他们又举了举酒瓶,为你们的爱情,我们的友情干杯!
高中,学校大了好多,外来因素逐渐冲击着我们的头脑。在青春荷尔蒙逐渐被理智所替代的时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成了高中的主旋律。而桌子左下角那个“天才”的字样,也被一串串数理化公式所掩盖。
我们三个也许是人品爆发的缘故,都成功上了我们市最好的高中,一起相聚的日子少了,埋头苦读的时候多了。大树和小豆过着让所有单身动物都羡慕的生活,没有了热恋期的耳鬓厮磨,更多的是那种“老夫老妻”的相敬如宾。
高一那年,英雄联盟很火,我也正式的接触到了网游。他们也许是谈恋爱情商高的缘故,在lol上比我要厉害的多。每两周放假一次,我们一起公交回家,然后一起相约去网吧。在lol上杀个你死我活。三人黑的局也许远比二人黑来的难,有我在的局,似乎永远看不到终点。每次都由中午打到晚上,然后说说一下午的收获,谈谈彼此的笑点。
我们在游戏结束后偶尔还会去附近的餐厅去坐坐,喝点麦香的啤酒,吃点焦嫩的烧烤。有时会谈一下我们的未来,有时会谈论那几个欣赏的lol英雄,有时还会神经质的讨论与当时的氛围格格不入的数学题。那时的我们笑容里除了纯真,还参杂了一些东西,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高二,我们依旧重复着高一的故事。学校里,一心只读圣贤书,回到家,一意只打lol。不同的是,大树的成绩打水漂般的不稳定,一直在30多名。也许是嫌弃我的技术,小豆会在我们开黑的时候,偶尔不在,自己去玩高端局。一开始我们没觉得什么,到后来,只有我没觉得什么。有一天下午,小豆借由身体不舒服没参加我们的活动。就在那一天晚上,大树登了小豆lol的账号,打电话给我,让我空着肚子去喝酒。
看到大树,他一人倚在长椅上,眼睛红通通的,周围满是酒瓶。不远处烧烤的烟熏痛了我的眼睛。冰凉的扎啤,昏黄的灯光,闹心的DJ,还有心碎的大树。
网聊……
刚憋出俩字的大树,仰头干了一杯。 小豆,背叛我……
两眼已经发直的大树,又仰头干了一杯。
我呆呆的望着大树,不相信他嘴里面的小豆。他们是那么的相爱,如此的令人心安,那么多的夜晚,大树陪着离家的小豆,怎么会,怎么会是小豆的背叛。
她说,她要和那个网友见面,男的,婊子……
声嘶力竭的大树,再仰头干了一杯。 我木然,我也更懂此时大树的心,就像玻璃水杯掉在水泥地上,一点余地都没有,就一下子,碎成了渣。 我端着酒杯,仰头灌下,小豆,这样对大树太不公平了。
婊子,你知道我想和你结婚吗?
声泪俱下的大树,对着酒瓶,干了一瓶。
周围的人,满目的不解。
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帅的人哭嘛……
大树站着吼完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胃出血……
第二天,大树醒了过来,看我坐在旁边,一把紧紧的握住我的手,“那婊子,来没?”
一房间的护士与病人盯着我们。
“换个词吧,婊子不好听。”
“那八婆,来没?”
“没。”我摇了摇头。
“那婊…八婆,老子做梦梦到她了!”
“我们分手了……”时隔一周后的大树无所谓的晃着脑袋,“那八婆说之前是爱我的,但是一切都是会变的,包括爱情,他现在爱的是那个lol打的比我好的臭男人。”
“你还找他solo过?”我冷笑的妄想把这个话题搞得轻松点。
“没有,这样心里想她找了一个比我优秀的人,我就不会很难过。最后见那八婆的时候,他们在打lol……可是老子就想单独再见一次那八婆啊,老子真的好想她。”泪水划过,大树一个转身,一脸坚毅的望着远方的大海。手里把玩着那副山核桃,那是小豆为了防止大树鼠标手特意给买的。“啤酒灌下,绝口不提!好好学习,梦在大学!”俩个山核桃也用力地飞向了前面,咚的砸地声,大树也瘫坐在地上。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帮我撕了,别让我看到,我下不了这个决心……”
那是一张我抓拍他俩的照片,昏黄的灯光下,飞舞的白色雪花,一对熟悉的背影,很安心……
手机的震动把正在翻看相册的我拉回到了现在,年三十的窗外,鞭炮和烟花,浓浓的年味。
“嘿,哥们,我是大树,有空吗,还记得我们的秘密基地吧,来玩。”短信跳出这几个字,大学2年,想来好久没见大树了。我裹了裹围巾,走了出去……
昏黄的灯光下,旋转飞舞的雪花,我看到了那对背影,依旧如此安心,小豆和大树,正在那个临海的秘密基地,等待这新年的到来……
“嘿,快点来……”大树向我喊道。 “等我一会。”我转头跑向家里,那张照片,我没撕。
你见到的爱情,不一定是真的,你也许被他华丽的外表所掩盖,其实,你值得拥有只属于你的爱情,没有副本。
小豆那年,和我商量,要帮助大树考上好大学,而大树的心思全在小豆和lol身上,求我帮她这个忙,那个男生,是80一天租的…… 看着正在看照片的他们,我按下了快门,还是张背影,还是有雪花,灯光还是昏黄,唯一不同的是,除了安心,还有一种淡淡的值得回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