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上次回家的日期了,这里所谓的家是指我还没拥有现在这个家之前的那个家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娘家 。它承载了我快乐纯真童年,青涩懵懂少年,满怀梦想青年的所有时光。它是所有人人生旅程开始的地方,是爱满满地摇篮,是身心俱惫时的疗养所,因为它里面住着这个家的缔造者-----父亲和母亲。可我写这些温情文字时却满怀酸涩,因为这个家的创始者其中的一个在很多年前就永远的离开了。
缺失了母亲,儿女们或娶或嫁,父亲开始一人守着这个家孤独度日,寂寞回忆。独守的父亲最快乐的事情该是逢年过节时儿女的探望,那时父亲会早早去集市备菜,然后蹲守在村路小卖部前边和人闲聊边等待嫁出去女儿们的身影。人齐之后,说笑声,脚步声,流水声,切菜声使这个寂寥了多时的家顿时热闹了起来。袅袅的炊烟快乐地从灶台里化出,上升,远逝。煎炸炒炖后,父亲便会在儿女们的陪伴中小酌几杯,问问这家,说说那家,一副知足安享晚年的样子。我们几个看着年过古稀的父亲,心里忧伤地怀念着母亲的同时祈愿父亲一定要健康长寿,我们要把对母亲还没来得及进的孝全部送给父亲。
可父亲还是生病了,患的是老年人最常得的心脑血管方面的疾病-----脑梗。随说症状轻微且发现治疗都及时,但父亲还是变了模样,这个曾经健谈的老人陷入了沉默,没有任何的表达障碍,可父亲的话就是明显的少了那么多,不再在族里红白喜事中奔忙,偶尔被要求写祝福或者挽联,提笔良久后才缓缓走墨,字也没有了以前的神韵,更会歉意地对身边的人说:有些字想不起来了。听到这些时,我心如刀绞:岁月逼迫父亲苍老,夺取了他侍弄大片土地的权利,没有了满囤满仓丰收的喜悦,父亲的失落无人知晓。疾病更残忍地将父亲用以打发晚年时光的为数不多的快乐攫取大半。笔高置,书封尘,人少语,父亲的骤然改变让我们猝不及防,失去母亲的恐惧重新袭击了我们!哥哥说:得了这病,像父亲这样几乎接近正常人的样子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只要不复犯应该不会有事。我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网络里查找关于这种疾病的所有资料,希望可以找到让父亲完全康复的途径,失望失望还是失望,邻居凝和菲的妈妈告诉我:他的爸爸患了和父亲一样的病,症状也极其相似,得到的治疗远比父亲高端,冬虫夏草的吃,可老人还是终日几乎一言不发,再没有过从前的样子。儿女们能做的唯有心痛地适应。父亲病了,我们姐妹三个轮番要求父亲来家里住一住,可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拒绝,唉,改变了那么多的父亲唯独这点固执被保留的如此清晰,别说我这百里之外的小女儿,就是离他很近的姐姐们,父亲也是少去的,有时候去了也不在那儿吃饭,任女儿们怎么强留,老人还是回家了,他最常说的就是:因为我一个老头要你们忙半天做饭,麻烦!这个自尊,连女儿都怕麻烦的生了病的老人依然守着春天韭菜丛生,夏天豆角挂架,秋天落叶满院,冬天黄土朝天的家寂寂度日。即使衰老,即使得病,却还要跋涉到一二里之外的山脚下,在泥土里洒下花生,种下红薯,收获之后展着孩子般的笑容全部送给在水田地方居住的大女儿和远离泥香的小女儿,欲留下些给父亲时,父亲总会忙忙摆手:花生咬不动,红薯不爱吃,都拿去吧。我的厨房里每年秋天以后都会贮藏着白白胖胖的麻皮花生,病了以后的父亲也没让它们消失,我极爱他们,因为它们在告诉我:父亲还好,父亲还在!
因为路远,每次去看望父亲,都是匆匆又匆匆。父亲每次都会对我说:路太远了没有事就不要来,我很好!不要担心!我那里有经常去啊?儿子晕车晕的厉害,无法承受这样的“长途”颠簸,又无人帮忙照看,分身乏术。于是一年中去父亲哪儿的次数手指头伸出来都要剩余,慈和孝的天平倾斜的如此厉害,我常无奈地对女儿说:唉,好长时间没去姥爷那儿喽!丫头便会安慰我:等弟弟上幼儿园了,妈妈你就可以常去了,别着急!可我真得急啊,父亲夕阳坠山般的衰老速度,让我哪里还能去告诉自己来日方长啊。尽孝须及时,我无奈地愧疚地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心酸的想念着那个已经对语言失去兴致慢慢陷入混沌的孤独老人。愿时光再慢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