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下有个男人,坐靠在榕树下,仰着头面上盖着一片树叶,嘴里叼着一根芦苇,像睡觉。
来了一个二十出头的男生,男生说:我要你把我的故事记录成册。
男人动都不动,只是一声,“说”
男生
我叫明灰,今年二十二岁,二十二年的时光里和她一起度过了七年,那年就是十五岁。那年那么小,怎么会和她在一起,不会是孩子过家家吧。我说不是,你信吗。我十二岁就遇到她了。在一座古城里,那晚是花灯节,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我也在街上,但我无心赏灯。我从小是爷爷照顾,爷爷早年去世,之后便是无父无母无依无靠,靠街坊邻居过活,上学,所以我想我的心智算是早熟。喔对...接着说,那晚我漫无目的的走,人很多,我下意识的抬头,就看见了她。她很可爱,脸上还有点婴儿肥,眼睛闪闪的,特好看,我跟她做了朋友,过程很简单,但不知道是不是也因为这样,那晚的结局也很简单,她突然消失在人群中了。我很失落,除了爷爷病逝那次,那晚是我第二次哭。很幸运,三年后。同一所中学,同一个班级,我的同桌,就是她。扎个马尾,脸蛋微微的瓜子脸,还是明亮的眼睛。我一下子认出了她,她也一下子认出了我。才知道,她从小父母离异,是跟着母亲,这三年里,她的母亲也不在了。没多久,靠着政府的救济房,我们被分配在一个两房一厅的屋子里,算是在一起生活吧。这七年里,很好,很好。我们有一只猫,捡来的,她很喜欢,我也很喜欢。一个房子里三个我们,很好,很好。恩...这七年里随着逐渐长大,但是我们没有最后一步,大概不是固执观念,其原因,也是现在的我离开了那个家的原因。我有肺癌,医生说今年是最后一年了,我把所有东西留给了她,我只能躲出来。
希望她能过得好。
男人“嗯”了一声。
风吹的树叶飒飒得响。
没多久,一个女生来到男人面前。“听说你可以记故事,我有故事要说”
“讲”
我叫晓可,我今年二十一岁。我讲的事是关于一个男生。我从小家庭不太好,我父亲经常打我母亲,我被母亲护着,倒没什么事,但是我对父亲已经彻底绝望。所以后来,我跟了没有生活来源的母亲。每天都要帮忙捡着瓶瓶罐罐,但我并不觉得哪里不好,我母亲很爱我,她能给我的一切已经是她的所有了。噢对了讲那个男生,我十一岁的那年,是花灯节那天,我在街上走着,我遇到了他,那晚很开心,那是和母亲在一起时不一样的开心。但是时间太晚了,我必须回去,但我不能告诉他,我家情况,怕他有所厌恶。于是,借着人群,我不辞而别了。我觉得以后再也没机会看到他了。我以为人生也许就这样了。可是那三年后,我又遇到了他,我们同一个班级,是同桌。接着,政府把我们安排在一个救济房里,我才慢慢了解了他,更明白他了。我相信我们是彼此相爱的,我愿意把一切给他,也只愿意给他。但是,在一次偶然,我看见了他肺癌的秘密。我不敢说我知道了。趁着外出,我在小溪边拼命的哭,拼命的哭。我知道他不告诉我是为了我,我也知道他还有多久。我装着不知道,每天都陪在他身边,陪着他。我们都很快乐。我们还养了一只猫,我知道,他是怕他走了,我会孤独。终于,算着时间,今年的某一天他离开了,无声无息。我想陪他最后一刻,但我知道他的愿望就是我不知道,他要静静的走,就像那年在古城里,彼此都静静的,都在期待,这次离别,和上次离别一样,上次是三年后的相遇,这次,不过是更晚一点罢了。我会住在那个地方,那里还有他留下的猫。
女生走了。男人放下扶着头的手,松了松筋骨。叹了口气。
我是不是应该把两个故事合在一起呢。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