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雨未落,空气中却水汽迷蒙,城市上空白茫茫一片,是轻盈的,亦是沉重的。我在阳台上向外张望,在心里判断着这场雨何时会落下。
五个小时后,雾气更重了,仿佛下一秒就会降下密密麻麻的雨滴,但雨偏偏迟迟不落,很倔强,不知道在抗争着什么。
我坐在电脑前无所事事,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又实实在在发觉无聊透顶。那是一种从内心深处散发出的无聊,不仅仅是没事做——要说事情,其实也是有很多可以做的,只是全都实在太过无聊了。
那什么才是不无聊的、有趣的呢?我向自己提问,没有得到回答。
在“新开始”这方面,我是个不值得信任的惯犯,说了千万遍的新开始,却从未真的有过新开始。每日做着没有意义的事情,重复着与昨日相同的事情,头脑清醒,心理麻木,已经把这种状态当成了正常生活的一部分,和大多数一样,没什么不同。
大多数,是一个十分有安全感的词,不一定正确,但足够安全,是偷懒的选择。偷懒?大概是缺乏勇气。没有勇气去努力,更没有勇气承担努力后却失败的结果。是的,从来没有人说过努力就会成功,很明显努力了又失败了的比例大大超过了那些努力就成功了的,所以其实,预感到自己会失败,一开始就不行动,也是一种有效的止损——喔,前提是我们把人假设为理性人,同时能得到决策所需的全部信息,并确保自己从现存可行的方案里挑出了最佳方案。
所以我说我实在是无聊透顶,我可以顺着我思绪的流动持续地喋喋不休,就这么一直不停地写,可以写上百万个字,我甚至觉得我有进军意识流文学的潜力。
所以让我想想,我坐在这里,突然开始敲击键盘是为了什么呢?噢是这样的,我本来望着天空发呆,却突发奇想,我能在一百天之内让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另外一个人。一个和现在的自己,区分度高,有趣,内心充盈的人。
我翻看了自己过去五六年断断续续的日记,发现全都是狗屎——没有要诋毁狗屎的意味——我当然不是一直都在记日记,只是一段时期一段时期地记,全部拼凑起来,竟然也有了六年多的跨度。我这个人,从来没有在开心的时候写日记的习惯,我觉得这很正常,反倒是开心的时候为什么会想起来要写日记?所以但凡我开始写日记的时期,那必定是我过得不太爽的时期。不太爽只是一个形容词,毕竟我也不会鸡皮蒜毛地记流水账,只是类似于“艰难”这样子的词汇,要么总觉得有些酸气,要么就是感觉太小题大做了。所以过去的这五六年里,我有了进步吗?
我一直固执地重复问自己,“我有了进步吗?”,却从未得到过答案。我甚至恍惚间以为自己一直在退步。六年前的她,要比现在更勇敢,更无所畏惧,更充满灵性,更有趣。她眼里有光,而我没有。
我不是她。上面这些夸奖的词,在另一种语境下,是很容易变成贬义的。勇敢是因为不知天高地厚,所谓的灵性只是小女孩的心高气傲,心高气傲是因为没见过世面,言辞大胆显得有趣,毫无底蕴的有趣,肤浅极了。
所以我不知道自己该是哪种模样。所以干脆什么模样也没有。我看见的听见的,我学习的我了解的,这个庞大的世界,这个复杂的社会,世界观价值观,变了又变,无数次反复后我终于发现,世界是可塑的。
世界是可塑的。因为是与否是相对的。因为以为客观的,都是主观。你如何判断对与错?是与非?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吗?
世界可塑,那么我也可塑。一百天不会很长,我等待结果。
白雾一点一点往下压,沉得有些吓人,雨仍然没有落下,我觉得我应该去跑个步。
以上,不过是日常里大脑几秒钟的自由活动罢了,可能睡一觉就忘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