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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离开原籍,也就有了老家。
我的老家名叫“蔺河口”,在岚河与蔺河交汇的夹角地带,有山有水,自带灵气。
蔺河是一条不知名的小河,据传因河两岸遍布一种名叫“蔺草”的植物而得名,它自东向西流动,在老家蔺河口汇入岚河。
蔺河是岚河的支流,岚河是汉江的支流,汉江又是长江的支流。这一层层梳理下来,经国家南水北调中线工程调往京津地区的水流当中,也就有了蔺河水的成分。仅凭这一点,对于我们这些住在居住在水源地上游的人,打心眼里会感到骄傲和自豪。
蔺河的流域面积和水量都不大,但它流经的地域主要在老家那一条线,算是老家八千余乡亲们公认的“母亲河”。事实上,蔺河也正如一位恬静、优雅、而不失俏丽的年轻母亲一般滋润着老家那一方田地和田地上生活着的人们。
印象中,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亲近”蔺河水,应当是在三十多年前的某个夏天。那段时间,天上的太阳如火球般炙烤着大地,包谷叶子被晒得起了卷卷,老黄狗被晒得吐出老长的舌头,人住在冬暖夏凉的土墙青瓦屋里依然热得焦躁不安。
天气太大,家里待不住人,母亲便同意哥哥带我下河洗澡,我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就当时的农村生活条件,对于一个还没跨进学堂门的顽童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父母放心让你下河洗澡更令人开心的了。那感觉,超过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母亲端上桌的一碗酸辣洋芋片片汤,外加一块外焦里嫩香喷喷的锅盔馍的滋味儿。
哥哥大我七岁,在我家,他是父亲之外,最让我“忌惮”的人。这种“忌惮”,与父亲的威严形象带来的心理压力有着本质区别。让我感受最深的地方在于,或软,或硬,或软硬兼施,哥哥总有办法让我在他面前“俯首称臣”。
比如,天气冷的时候,假如我不乖乖把好不容易攒下的几角几分“散碎银子”交出来,哥哥可以拒绝我睡到他的床上,享受他被窝里的温暖和随便说悄悄话的自由;天气热的时候,假如我不按照他的指令行事,他也可以光明正大地不带我出去玩儿,理由就是,我太小,在外面疯跑不安全,令父母不敢拒绝。
一个热得人浑身软绵绵的大晴天,原本又得忍受汗流浃背的酸爽滋味,没想到母亲开恩,允了我随哥哥下河洗澡的请求,说不清是天助我也,还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心里总归是美滋滋的。
走出家门,哥哥是绝对权威,我只能当个小跟屁虫。事实上,我也只配当个小跟屁虫,因为我不会水,而他的水性早已纯熟。没有他充当安全员,就是借来一百二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跳进那清澈透底的水潭里。
一个地方有两条河,住在这个地方的人会很幸福,不说其它,单说下河洗澡的选择余地就大得多。
为了照顾我这不会水的跟屁虫弟弟,哥哥放弃了到蔺河与岚河交汇处的青叶树粱下的大深潭畅游一番的想法,径直带我来到月亮坝河堤坎外一个有半人深的水潭边。
我们三下五除二,各自剥个精光。一切准备就绪,哥哥把手伸进水里,然后飞速扬起,帮我拍了前胸、拍后背,同时告诉我:“千万记住啊!以后下水之前,得先用水拍拍前胸和后背,免得被冷水激坏了!”我尽管不懂为啥,还是异常崇拜地回他一句:“记住了。”
感受着脚下的清凉,正想着全身入水的刺激,刺激立马就来了——哥哥弯下腰,把我横抱起来,光着脚一步一步往深水区走去,吓得我哇哇大叫。哥哥乐得开怀大笑:“哈哈哈!下河洗澡,就是要到深水里才好玩儿!你不试,永远都学不会。莫怕!有我!”
我信实了哥哥的话,任他把我翻身放进水里,一手托前胸,一手托肚皮,按照他教的“狗刨式”泳姿划拉。刚划拉得有点感觉,哥哥突然一撤手,我身体直往水里沉,心慌气急、手忙脚乱之下,美美实实呛了一大口水。哥哥见状,并不着急,伸手托我一把,接着说:“喝点水,学得快,莫怕!”
吃一堑长一智,我再不敢全信哥哥的话,带着哭腔央求他:“求你别再撒手了啊!我听你的话,快快学。”哥哥貌似心软了:“你先学会同时手划、脚蹬,然后我教你钻水。等这些都学会了,你就不怕水了。”能在岚河大深潭里洗澡的亲哥说的话,我哪能不信?照着做就行了。
就这样,哥哥连续几天“倾囊相授”,我很快完成了从怕水、到不怕水、再到爱水的心里转换,慢慢也能独自在水潭里划一小段距离了。见我顺利“出师”,哥哥不再陪我玩这“小儿科”的游戏。再次下河洗澡,他嘴上答应母亲招呼我,其实到了河边,就把我扔在一帮同龄人中间,自顾自到青叶树粱下的大深潭畅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