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一双雨鞋想到的


一早穿上周末买的雨鞋,一头钻进雨里,此行目的地__医院,进行半年的复查。
儿时,因为穷,因为各种原因,我无缘拥有专属自己的雨鞋(其他鞋也没有,常年一双解放鞋,连轮换的鞋都没有,鞋脏了、湿了、洗了,只能穿父母或哥哥的大鞋子、大雨鞋)。像所有农村重男轻女的父母一样,(准确地说,我是唯一的个例,因为同村的其他姐妹没像我这般被父母无视过)我的父母对我的关注始终在干活方面,其他方面几乎都选择了无视和漠视。这不仅仅是因为我是女儿,而是因为我是个已失去全部听力的残疾人。因为,家中还有个比我小两岁的妹妹也是他们的女儿。同样是女儿,虽然出生在同一个家庭,面对同一对的父母,却享受着不一样的待遇。
我的妹妹因为是健全的,人又乖巧又听话,因此备受父母疼爱。在父母的宝贝和呵护下,妹妹的童年和少年时期一直待在父母身边,待在屋里,雨淋不到,日晒不到,也没吃过什么苦,更没受过什么罪,父母还尽可能的供她读书求知。可是,她自己不争气,成绩不好怎么也读不上去。成年之后,又一头钻进了牛角尖里,至今也没有钻出来过。
而我,像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一样,又像被人嫌弃的小猫小狗一样,于10岁那年,因为听力的全部丧失不得已辍学。那一年,我的世界塌了,因为我同时失去两样重要的东西,不,准确地说是三样重要的东西(听力,求学的权利,父母的疼爱)。听力丧失后完全可以继续求学,离家不远的景德镇就有聋哑学校,母亲不知道这些我可以理解,但父亲是知道的,可他压根就没想过要送我去继续求学深造。家里那么多孩子让他养都养不过来,自然对我这个女儿的求学梦想和前途规划都置若罔闻。对于他这样的无视我理解他又不理解他。
(父母,是我今生需要修行的菩萨,尽管在父母身边的日子被关爱的太少,被无视的太多。成年成家之后,我始终没有忘记和放弃我作为女儿应尽的职责,我在尽我的能力回报着父母的生养之恩。
我知道父母的恩情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报答完的,尽管如此,有些时候,我又觉得父母是祸害,在我最需要他们的时候,没有尽可能的给予我最好的关爱和合理的规划,而是凡事以长子为重,事无巨细首先考虑的始终是他们的儿子,而不是我这个已失聪的女儿!即使,我人到中年因病徘徊在鬼门关前之时,他们还是选择了去福建接回患病的妹妹,爱的天平并没有因为我身处险境而向我这边倾斜过!仿佛,我是一个与他们无关的人,仿佛,我是一个战无不胜的斗士,仿佛,我不需要亲情的关爱。
对于父母和面对父母,每每在父母面前我是矛盾的,有时怨恨嗔怪他们,有时又同情可怜他们!在世上最重要的亲情面前,我收获的太少,承受的却最多。在家庭成员中,最无辜、最矛盾的那个人始终是我。)
辍学后,我像个小大人一样独自在家里家外的忙碌,母亲每天去镇上做生意,父亲每天去镇上的河里淘金,而兄弟妹三人每天去学校读书。唯有我承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挑水、做饭、(做好了还要给父母送去)放牛、打柴。总之,所有大人干的活我都干过,这本没什么,这些苦成了家常便饭,习惯了之后便不觉得苦和累!但是,唯一让我觉得比较尴尬的就是衣不遮体,衣服破了没得穿没得换,鞋子破了只能赤脚。
那不是大城市的水泥路,而是泥泞不甚的乡土路,最难走的还是去山上打柴的路,那是到处布满石子和刺勒(这两个字不认识,暂时打不出)的山路。我硬是赤着脚像个野人一样,咬着牙、忍着痛、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和踩着被晒的滚烫的路,把近百斤的柴一担担挑回家。每天还要挑水,那条通往井边的路,我不知这样来来回回走了多少趟,走了多少年!
那双饱受苦难的脚因此又黑又瘦、又薄又扁。这双脚随我来到大城市,之后养尊处优了二十多年,虽然不再日晒雨淋,依然没改变曾经的样子,没变白、变胖、变嫩、变美!
因为常年赤脚走路,我的脚底板比一般人的脚底板硬、厚。大脚拇趾下因此形成又硬又厚的老茧,如今还能看到和摸到那又硬又深的痕迹。
童年艰苦的生活经历磨炼了我吃苦耐劳和勤俭节约的特性。来上海后,最初那年买过一双红色雨鞋,之后再也没买过,因为工作就在家门口,不用每天早出晚归,不用日晒雨淋,所以,雨鞋的使用率不高。
这个周末因为雨、因为要参加活动,一早出门人还没到车站,鞋子早已湿漉漉。为了今后雨天出门时让这双脚少受点罪,便为自己网购了一双雨鞋。如图,人至中年,却一反常态穿一双系着蝴蝶结的雨鞋,童年却穿老气秋横的黑色雨鞋,我这是要试图来个逆龄么?
童年少年时期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和成家之后承受来之生活中和亲情间所有的刁难与无视。这些经历让我逐渐成熟,也逐渐悟透了人生,我也明白必须放弃对亲情的幻想和怨恨;必须在未来的时光继续孤军奋战在这酸甜苦辣咸的日子里;必须在无助的时候继续自我勉励、自我开解、自我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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