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1984年試拍《西遊記》兩集《計收豬八戒》《三打白骨精》
閒暇輕鬆日子裏最期盼最大的快樂還是看超一流的電視連續劇。心中摯愛至高無上魂夢不忘的《西遊記》自從82年10月試播一集以來，那真是最燦爛的期許漫無邊際靜悄悄的等待長久的沉寂。師徒四人及白龍馬的彩色劇照，時而流出在影視雜誌的封底，插頁中，鴨綠鵝黃紅豔豔光彩照人，呼之欲出調足了人的胃口，卻是猶抱琵琶半遮面，千呼萬喚不出來。卻讓那些港日劇集捷足先登，大放異彩，轟動四方，直到一年半後的84年春節，珍愛景仰滿懷期待的《西遊記》再試播兩集。一集《計收豬八戒》，一集《三打白骨精》。這兩集都稱得上是《西遊記》的代表作了。《計收豬八戒》就是《高老莊》，其中豬八戒背媳婦的故事，一直是皮影戲的保留曲目。皮影戲裏的豬八戒背著俏媳婦那真是一百個溺愛，一萬個滿意，笑顏逐開，心花怒放。穿過村莊，跨過土崗，豬八戒那粗獷渾厚而又清亮圓潤的歌聲富有地方風格。高小姐賢淑溫柔，依偎在八戒肩頭，腳兒向後翹著。豬八戒真是個有情有義體貼入微可以寄身託命的大好丈夫。豬八戒背媳婦富足吉祥喜慶的寓意，真是婦孺皆知深入人心。七幾年中山路上有時有遊行表演的隊伍，隊伍中有劃旱船的，騎毛驢的，扭秧歌的，還有豬八戒背媳婦這個經典造型，都是服裝道具顏色鮮豔，象大玩具一樣惹人喜愛。
電視高老莊這一集，唐僧的扮演者換人了。這個唐僧眉清目秀，面如敷粉，美若好女，不慍不怒，無懼無諂，無好無惡，真有些寧淨超脫佛家聖僧的氣象，真有那唐王駕下禦弟欽差上西天拜佛求經唐三藏之豐神，一出場就聚攏了目光，成了真正的主角。孫悟空虎皮裙金箍棒，與生俱來的疏狂灑脫天真靈通，就如同小書中跳出來的一樣，師徒二人踽踽西行，悟空為師父牽磴拽馬，這熟悉的身形讓人眼前一亮倍感親切。小書中敍說師徒二人走了數日山路這一日行至平原，正值冬去春來，眼前一片村莊，悟空定睛細看，村內竹籬密密，茅屋重重，一派升平景象。在村邊遇著一少年急急趕路，悟空扯住他向他問路，由此引出了高老莊悟空收八戒，豬八戒背媳婦這個輕鬆圓滿讓人忍俊不禁的喜劇小故事。興高采烈觀賞下來，只見劇中的高員外年逾古稀，夫人花甲之歲，就連家丁、僕人、鄉人也大都有四五十歲的樣子。 高員外身為富戶鄉紳，呼奴使婢的，還招了豬八戒這個上門女婿，應該也是宅第宏闊錦衣玉帶，只見老夫妻大布之衣大帛之冠，一身戲服，夫人腰系個布圍裙。
悟空隨高員外到後院，揮動金箍棒搗開門扇將小姐高翠蘭救出。高小姐被那妖怪鎖在後院，已有三年不得與父母相見，那怪數日一來探望。悟空讓小姐與父母回房歇息，自己變作小姐的模樣在此守候，半夜裏只聽見飛沙走石，樹葉搖落，瓦盆震碎，一陣狂風過後，豬八戒雲來霧去的，半空際一團黑霧中時隱時現，這一段挺有氛圍挺好的。豬八戒從二樓窗戶上排闥進屋，今日小姐特別溫順調皮起來，豬八戒喜出望外。接下來正要欣賞那豬八戒背媳婦的經典橋段小喜劇，電視裏只見豬八戒背上背著高小姐，已是滿頭大汗，還沒走上幾步就開始抱怨，嫌高小姐太重，一個支持不住將高小姐缷在路邊。皮影戲裏豬八戒在媳婦面前那也是頂天立地，夫妻一路說笑打趣很是快樂，很有些鄉土氣息的浪漫情調，後來悟空使出個泰山壓頂之法把豬八戒壓得腿打站站，才癱倒在地。悟空現出本相，豬八戒慌得掙破衣服化一陣狂風而去，悟空急上前望風打了一下，豬八戒化萬道火光徑往一處高山奔去，從洞中取出一柄九齒釘鈀與悟空大戰，鈀來棒往一邊理論，得知要拿住他的就是當年大鬧天宮的弼馬瘟，如今已作了取經人的徒弟，豬八戒丟了釘鈀甘願被綁了來見師父和高員外。他向師父稟道本是上界天蓬元帥，只因在蟠桃宴上調戲嫦娥被貶下凡，錯投了豬胎，所以生成這等模樣。受菩薩勸善，在此等候取經人。如今與師父相見，弟子失迎。由是成為唐僧的第二個徒弟。當初菩薩與他摩頂受戒取法名叫做豬悟能。如今已斷了五葷三厭，唐僧又賜他個別名叫八戒。豬八戒在福陵山雲棧洞做妖怪時自名豬剛鬣，腦後一溜豬鬃毛式的鋼絲發，給高家當女婿，耕田犁地不用牛具，豬剛鬣也應該是個威武高大，鐵塔一般的人物。
接著試映的就是，大名鼎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孫悟空三打白骨精》。《三打白骨精》可謂是《西遊記》中最響亮的一個名字。講師徒四人一路西行，到了一處叫白虎嶺的地方，這裏山勢險峻妖霧重重，山中有一妖怪叫白骨精，白骨精詭計多端善於變化，幾次三番將那肉眼凡胎不辨人妖的唐僧欺騙戲耍，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唐僧如夢初醒。《三打白骨精》奇幻玄妙神光離合，情節豐富多彩妙趣橫生有生活氣息，啟迪心志。《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的小書有多個版本各有風格，有線描的，有水彩的，兒童畫的，皮影式的，剪紙式的，都是名家大作，件件珍品。 小書中那黑松遠山，各路妖仙，風飛雲湧，靈光乍泄那驚鴻一瞬深深烙印在腦海中，難以磨滅，那就是心底的一方秘而不宣文藝勝境，韞玉藏珠不足為外人道也。《三打白骨精》家喻戶曉真可與《西遊記》的本名混同了，《三打白骨精》就是 《西遊記》了。
看看電視是怎麼演《三打白骨精》的，只見聯峰接勢遠山如黛，雲霧縹緲中忽然傳出鬼哭狼嗥，不覺讓人毛骨悚然，不見師徒四人及白龍馬的身影，首先刻畫起妖洞中的白骨精。連環畫中的白骨夫人那可是靈氣十足似桂如蘭，一頭烏髮金釵鳳簪委委佗佗如山如河，白衣白裙黑緞子鬥蓬，柳腰間綾羅飛舞環佩鏗鏗，頭頂上修翎招搖英氣凜凜，手使一對俏雙鐧腳下烏雲朵朵，好一個兵家美女穆貴英且又成精成魔善戲謔。電視裏演那白骨精借了村婦的皮相，跨一飯籃鬼鬼祟祟從樹叢後面轉出來，只見那村婦一身粗布衣褲，布鞋，腰系圍裙，巧舌如簧極盡引誘。小書中畫的那女子衣帶飄飄，綠雲擾擾，一手執一薄如蟬翼的圓扇，一手挈一飯籃，嫋娜翩躚若仙若娥，徙倚彷徨，進止難期，想那白骨精也是千年修煉，如何不有些妖冶性靈之氣呢？
《西遊記》無論怎麼改編演繹移花接木點竄塗改，解讀論說，牽強附會推敲斟酌，都能吸引眼球惹人注目，日日新又日新，讀你千遍也不厭倦，要在符合古典名著浪漫神魔小說之意境神韻內涵，呈現人世間的紛紛紜紜人情百味。
小書中講師徒四人翻山涉水，一直往西趕奔，正行間，忽然天色暗下來，但見峭壁千丈，唐僧在馬上不由得打了幾個寒戰，叮囑徒弟們小心從事，悟空道：“有俺老孫在，師父莫怕。”唐僧讓悟空去化齋，悟空將身一縱跳在空中，手搭涼棚，只見方圓百里並無莊堡人家，只有南山有一片紅透了的山桃，聊可充饑。行者擔心這山高嶺峻必有狼精虎怪，只見他從耳中取出如意金箍棒，迎著風晃一晃，碗來粗，悟空用鐵棒在草地上劃了一個圓，唐僧、八戒、沙僧及白龍馬安坐其中，那圓圈乍有乍無，水火不溺，百毒不侵，物莫能近。
小書中說山中的白骨精得知唐僧來到了她的地界，一心想要吃唐僧肉，只是忌憚他的大徒弟孫悟空，是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不敢輕舉妄動，此時見只有師徒三人，機會難得，白骨精從空中剛要伸出手攝了那唐僧去，不料那圓圈突地躍起完完整整瀲瀲灩灩，發出萬道金光，有如銅牆鐵壁，將那妖精屏去。而師徒三人正在瞑坐小睡，毫無察覺。那怪一陣驚悸，於是降下陰風，變做一個妙齡女子，提著一籃米飯麵筋飄然走來。八戒看見，忙不迭迎上去，向那女子諂媚搭訕，你一言我一語。唐僧禁不住豬八戒鼓噪，也跨出圈來，悟空摘果子回來按下雲頭，見那女子妖氣重重，火眼金睛定睛一看，舉棒便打，那白骨精化作清風逃走，留下村婦的屍身，這叫做解屍法。
唐僧懊惱不已，斥責悟空又傷人命，悟空道：“師父，這女子是妖怪變的，你看這些。”只見那飯籃裏香噴噴的米飯，饅頭都變成了青蛙、癩蛤蟆，四處亂蹦，唐僧有三分信了，豬八戒卻不樂意了，上前攛掇道：“師父，你別聽那猴子哄你，他怕你念那緊箍咒，故意說是妖怪，又使個障眼法，把一籃子飯食變成這等樣。”唐僧果然信那呆子，手中撚訣，口中念起緊箍咒來。悟空直叫“莫念，莫念。”唐僧暫且饒他。
那妖精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裝成個八十歲的婆子哭哭啼啼循著山路來找女兒，悟空認得她又是妖怪變化，掄棒便打，唐僧連忙護住老嫗，悟空道：“師父，他是妖怪，你救了他，妖怪天生是要吃人的。”唐僧道：“是妖怪也要勸他向善，出家人掃地不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如何隨便殺生。”悟空嫉惡如仇， 金箍棒迎頭劈下，那屍魔依舊出化了元神逃走。唐僧又要念那緊箍咒，孫悟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師父念緊箍咒，悟空連連保證，再不傷人，若再傷人，情願受刑，就是將那咒念上二十遍也心甘情願。
那妖精金蟬脫殼，賊心不死，又變出一所房子，自己化一老叟坐在門口閉目誦經。電視裏塗層的那個農舍可真是個茅屋為秋風所破。想那白骨精，怎麼也得變個亭台樓榭，小橋流水，有點品味的宅院吧。老叟抬眼看見唐僧師徒走來，連忙上前攔住去路問唐僧有沒有見著老媽媽和女兒，唐僧支支唔唔羞愧難言，那老叟張牙舞爪就撲過去，正抓住唐僧不放，悟空心中明白，不覺惱怒，又怕師父再念那咒，八戒在一旁大聲道：“老倌，這不幹我師父的事，你妻兒是被大師兄打死的。“悟空道“呆子，那村婦十八，老婆子八十，還有六十歲才生產的嗎？”悟空掄棒要打，那老丈躲到唐僧身後，得意忘形。它也真是個鍥而不捨絞盡腦汁頭腦靈光的“白骨精”哪，也真有耐心有幽默感哪。唐僧默默念起緊箍咒來，可憐猴頭被勒成個亞腰葫蘆，悟空忍住疼痛一躍而起將那怪打下澗去。
眼見三條人命都被打殺，唐僧嚇得戰戰兢兢，悟空百口莫辯，忽然天上飄飄忽忽降下一聯黃絹，上寫“悟空不除，難取真經”， 八戒接過，遞與師傅看。唐僧誠惶誠恐，以為佛祖降旨，急忙下拜，原來這也是妖精的花招。這一招狠哪，想當年，大唐獵戶劉伯欽送唐僧到兩界山，忽聽有人喊聲如雷：“我師父來也！“唐僧走近前看見石匣中的悟空，悟空告訴師傅到山頂將如來佛祖壓在上面的金貼揭去，就能救他脫身。唐僧一路攀緣，到得山頂，雙手合什，向如來稟明，那鎮壓的金貼自動飄去，從此師徒結緣。如今佛祖又降下罪詔，這如何不把個唐長老給唬住了，佛法無邊，不敢再留，唐僧一紙休書，將悟空貶逐回花果山去。可恨這白骨精膽大包天毫無避忌，竟敢假冒佛祖。
《三打白骨精》故事完整，改編剪輯輻輳糅合了書中數個精彩章節，斐然成章，前後照應，後面豬八戒智激美猴王等故事情節，也包括其中。卻說唐僧責怪悟空殺傷平人，寫下貶書一紙，意與悟空決裂，永不見面。悟空淒淒慘慘，縱起筋斗雲徑回花果山去不提。卻說師徒三人默默行路，如今沒有了大徒弟的保護，那怪捉去唐僧真如探囊取物，將唐僧、豬八戒，沙和尚三人掠進洞去五花大綁，白龍馬、行李一骨腦拖進洞中，又派魔王去邀金蟾老妖共用唐僧肉同為不老仙。豬八戒也是小有神通，他擁有天罡三十六般變化，只見他溜出洞外，駕起雲頭一路向花果山水簾洞去了。
水簾洞中孫悟空金甲金冠步雲履，正懶洋洋斜躺在虎皮交椅上，頭頂的雉雞翎肆意垂在腦後，忽有猴吏稟報一個大耳朵長鼻子的醜和尚來求見，猴王一驚趕忙請近前來。八戒還想端個架子，說：“師父這幾日想你，讓我老豬來請你回去。”悟空啪的一拍龍椅：“好個呆子，再不說實話，叫小的們綁起來，先打二十大板，割掉你的耳朵，再割你的舌頭。“八戒嚇得連說饒命，於是將師父被妖精攝去，正在妖洞中，要蒸了吃云云如實稟報。悟空心中焦急，臉色故意一沉，“師父當時趕我走時是何等絕決，如今休書還在，叫我如何回去？你請便吧！”八戒無奈，邊走邊罵道：“好你個遭殺的弼馬瘟。”只得無果而回再與那妖精角力。
且說悟空在花果山中無心賞玩，無時無刻不惦念著師父，想他五百年前大鬧天宮，被壓五行山下，蒙師父解救，受菩薩點化，情願保唐僧到天竺國大雷音寺求取真經，天下共知，如今中道而廢，如何叫人不傷情？此刻一聽師父有難，等八戒一走立即脫下紫袍冠帶，車不俟駕就要奔去營救師父，猴兒們急忙攔住大王勸大王在家再多些時日與孩兒們盤桓親近，悟空道：“知恩不報非君子，萬古千秋做駡名，你們在家好好耕作，不可懈怠，等我取經回來，再與你們共用時光。“悟空一刻也不耽擱，一個筋斗跳到空中經過東洋大海，下到海邊淨淨身子，恐師父嫌他回家數日染上些妖氣。須臾到了那妖精盤據的白虎嶺，正看見有小妖抬著一老怪，悟空隱身道旁，就聽他們邊走邊說，要到白骨夫人那去同吃唐僧肉。悟空一棍子觸到那怪腦門上，登時現了原形，原來是個癩蛤蟆精。悟空變作她的模樣，又拔下幾根毫毛變出數個小妖，仍舊抬著轎，大吵大嚷進了白骨精的洞穴。八戒一看，馬上要下鍋蒸了，淚如雨下，罵那猴子不看我老豬的面子也罷，連師父都要記仇，只見那蛤蟆怪走到八戒面前故意露出個猴子尾巴，八戒破涕為笑道猴子來了。不料這一語驚動了那白骨精，抽出雙鐧與悟空鬥到空中，那妖怪不敵正欲逃走，被悟空一棒打中，魂魄墮地，再看她已變成了一堆粉骷髏。唐僧大驚，悟空請師傅細看，只見那白骨脊柱上刻著“白骨夫人”四個字。
心中的《西遊記》他是如此的瑰瑋神秘，又是何等的親切溫暖神聖崇高，《西遊記》就是五彩繽紛大千世界朗朗宇宙乾坤。他就是形象化的書經論語，冥冥中的思想指引，美醜善惡正邪人妖他的價值判斷思想境界垂範後世，覆載群生仰至仁。他的奇特絢麗無邊的想像揮斥方遒爛如雲錦，繁華有情，引人入勝 ，發明萬物皆成善。沒讀過詩三百，啟蒙讀物就是三打白骨精西遊記。《西遊記》，前世的記憶，靈魂的伴侶，含德之厚，比於赤子，懵懵懂懂，其樂融融，驅散陰霾，灑下陽光，淡淡的馨香陪伴鼓舞這一生。《西遊記》長生不老與天地兮比壽與日月兮齊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