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万籁俱寂,百无聊赖中,总有些故事,会悄然在脑海里重映,那些刻骨铭心的故事,总在提醒着我何为自己。
全镇唯一的初中离家遥远,上初一时,父亲常年在外务工,多是母亲用摩托车载着我和弟弟去学校,风雨无阻。两人座的摩托,载着三个人,自然有些局促,母亲和我把弟弟夹在中间,一路颠簸,半个屁股坐在货物架上,每次驶过沟坎土坡,总得抓紧后座铁架,以防被甩出去。
最怕下雨天,披着宽大的雨衣,在冷风中发抖。一次途中摩托车出了故障,母亲反复尝试无法发动摩托车,无奈之下,拜托路过的同村大叔将我们带到前面村口的小巴车站点,让我和弟弟坐车去镇上。我和弟弟站在雨里,路上是疾驰而过的车辆,村口的站点其实就是一块村碑,没有遮风挡雨的物件,迟迟未到的小巴车、漫天的雨滴、冰凉的双脚,突然有种落泪的冲动。恍然抬头,蓦地发现母亲骑着车子,从远处赶来,定是担心我们坐不到车,冒雨赶来,那天的雨真的好大,裤腿鞋子早已浸透,但坐在摩托车后座的我倍感踏实,就像每个孩子期待的那样,在你最无助的时候,总会有人及时出现,即使来的路上狼狈不堪,但她从不缺席。
因为寄宿在学校,每次开学需要拉着自己的铺盖到学校,因为行李较多,母亲的摩托车自然派不上用场了,家里的条件有限,通常是父亲用农用手扶拖拉机载着行李和我们去学校的,走在路上,各色的车辆载着行李奔向学校,多是农用的三轮车,速度快,超车拖拉机不是问题,还有小货车,极少的轿车,最慢的还是不紧不慢的我们,看着超车而过的同学,或是认识、或是听闻、或是陌生,情不自禁的看着他们,他们也对视着坐在车上的我,然后看着他们越来越远,尽管拖拉机努力追赶,但仍只能注视着他们渐行渐远。突然有种莫名的失落,好像自己的起跑线,比旁人落于人后,那种自卑感就像清晨的冷风,挑弄年少的自尊,但自己又深知,自己已无法奢求过多,毕竟父母已经给予他们的全部,起于家庭的差距,一段时间常困扰着我,更加深了自己的敏感多虑。
后来的一段时间,学校周边会有大巴车来接送孩子,一人一元,自此大巴车成了大部分学生的选择,当时一顿饭的标准也是一元,坐车虽然略显奢侈,但终归省去了淋雨吹风的辛苦。因为学生众多,大巴车每次都人满为患。镇上曾经出过一起严重的车祸,一辆载着学生的农业三轮车与运石车相撞,一死三伤,惊骇乡里,但是出事的第二个周,大巴车仍载着满车的学生出发了,自然我也在车上,一车人被塞的满满当当,每次车辆拐弯,总有种错觉,这车会翻到路旁的河里、桥下、苹果地里,但是终究只是自己的臆想,幸而也只是臆想。那时候有种错觉,人如草芥,那一车人的性命,晃晃悠悠的,没有谁表现出恐惧,没有人在乎上个周发生的事情,只有一车人嬉笑着。
现在我开车走在路上,见到前头骑电动车载孩子的父母,从不愿轻易鸣笛,不经意间与坐在后座的孩子对视,总感觉那是曾经的自己。人世有太多的选择,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我曾自卑与自己的出身,但幸有我的父母,守护着年幼的我,载着我,慢慢从农村走出去,那些风雨使我铭记,我是怎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