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古城,妻喊着说饿了。
早晨起来,本就没吃好早餐,又赶了一中午的车程,早已饥肠辘辘。
“吃羊肉粉吧。”
再怎么说,也是到了岳父的老家,对他的提议,我们都不作声。
于是,他将我们带进了一家小店。
小店看上去,与阿牛的店子,看不出差别来。
不过,终究有句谚语说,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
虽说看上去会理与德昌一样,都拥有着一种情趣般的闲适,真的细比较起来,会理人更随意些。
排队等了许久,老板娘才端出两碗粉儿,一样大小的粗碗,喊的同样价钱,份量却明显地不一样。
我盯她一眼,甚至没想好要说什么。
老板娘拿起托盘,好似明白了我的意思,冲我嘿嘿笑了两声,轻描淡写地说,“多寡随意,丰俭由人。”
伸拳不打笑脸人,她满脸笑容,让我不便再计较。
突然,我想起梁实秋在他《雅舍谈吃》里说道:美食者,不必是饕餮客。
这一刻,觉得十分在理,美食者重在食物的质,而非量。
吃几口羊肉粉,岳父说,三十多年前,也是在这儿,他和童年伙伴,经常你一分我一分地凑钱吃粉儿。
岳父深邃的目光,犹如时光隧道的暗门,能够看到那群凑份子钱买羊肉粉的少年童年。
中国人对食物的感情,多半是思乡,是一种怀旧,是留恋童年的味道。
“会理古城,这些年倒是没变化。”
三十多年,对这座千年古城,相比它的兴衰流转,显得尤为短暂。但对于一个人来说,却足以酿出浓厚的乡情。
吃了羊肉粉,我抱着孩子,上了古城楼。午后的阳光,如一层秋霜,覆盖在古城的建筑上,美不胜收。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
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驻足城楼,我兴致所起,不由得哼唱几句《空城计》,逗得儿子在我怀里,撒欢地笑。
妻拍了我,“别唱了。”
这才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盯着我,岳父故作不经意地说,“唱得挺好,比马连良还差一点。”
我笑而不语。
“爸,空城计不会也发生在这里吧?”妻问。
岳父摇头,“当年,诸葛亮挂帅南征,七擒孟获,是发生在这里。至于空城计,是因马谡失街亭,诸葛亮没办法了,那是诸葛亮七出祁连讨伐中原的事,街亭在今天的略阳境内,跟这差得远。”
八年前,当时我还在读书,第一次跟妻来德昌,第一次见岳父,印象很深刻的便是他读的那本旧版的《三国演义》,书页已泛黄,就像被人故意烟熏了的一样。
他坐在窗下,映着背后的森林公园,翻着书,津津有味。
那一刻,我觉得,与眼前看书的中年男人,相处起来不会太糟。
我亦是一个爱阅读的人,记得高中,每次用省吃俭用积攒的钱,去路边的书摊上买几本盗版书。
那是一段苦涩,但色彩艳丽的岁月。
欢笑犹如昨,孤影忆花繁。
毛姆说,阅读是一座可以随身携带的小型避难所,我觉得,它更像一个包罗万象的五彩迷宫。
阅读,是人的第三只眼睛。
在会理古城,旅行亦是一种阅读。这座城,在茶马古道上生息千年,承载了太多的岁月洗礼。
明代北城门,没隔多远,就是一座天主教教堂,教堂的巴洛克式风格,在古典的楼台亭阁映衬下,别有一番异域风情。
如果时光倒转,回到百年前,在会理这座小城,或许,你可以看到挥着拂尘的道士、敲着木鱼的沙弥、还有着素道袍,赤发蓝眼的基督教传教士。
所以,今天在会理,有佛教的白马寺、文塔寺、报恩寺,有道教的白云庵,亦有天主教的教堂。
念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不过,也正是这座古城千年繁华的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