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逢时,死而憾;
人命贱,挫骨扬灰撒一把,只是赛神仙!
3月,天气乍暖还寒,凌晨将近12点,我接到爸爸电话:你姥姥情况不太好,你俩开车回来一趟吧,不着急。我当时还能保持镇定,一边穿衣服,一边在想我爸的话。这一句“不太好”,怕是没跟我直说,让我半夜开车回去,也固然是有最不好的事情。我当时不禁留下了眼泪。
姥姥,年后说的那一顿火锅,还没有吃呢!
办完姥姥的丧事,我妈的身体愈发的不好,精神状态也不佳。每次跟她视频,她都会说:今年不好,身体总是没劲儿,牙龈还总是疼,小毛病不断啊。算命的说了,说我今年不好,看看能不能挺过这关吧。
我说她总是瞎说,能有什么事。
5月份,我做了人流,胚胎没有发育好也没有胎心。医生说没有必要留着,就打掉了。我丝毫没有伤心,仿佛跟我没关系似的。但是我妈却已经给孩子买好了几件衣裳。
7月份的某一天,我在单位给我妈打了一个电话,响了半天最后是我爸接,我想着奇怪,上班时间她们怎么会在一起。
我问我妈呢,他说我跟你妈在一起呢。
我问你们在哪儿呢,他说我们在天津呢。
我问你们去那干啥,他说没事就是陪你妈检查下身体。
我再问,他就什么都不说了,只说没事。我觉得从他这也问不出什么,就给老姨打电话,她没接。我再给二姨打电话,她说:你妈可能是白血病了,去天津最好的医院复查。
我眼泪说什么都不听使唤了。我老姨发来视频,我不敢接。我妈又发来视频,我接了,我不敢把摄像头对着我,不想让她看见我哭,可她还是感觉到了。
我突然想起几天前,我爸突然给我发了一条微信:好几天没跟你妈联系了吧!我还开玩笑的说:怎么,又说我坏话了吧?我爸没有回。
我妈一直坚强的活着,她从来没有让我感受到她害怕。
我妈出院的那几天,我陪她住在市医院打消炎针。她云淡风清的过活着,看电视剧、看书、白天接待她的好友、晚上跟我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那段时间,我迎接每一位客人,也送走每一位客人,临别对我的赠言都是:好好照顾你妈。每当他们这么说,我都会回到:“没事儿,化疗效果非常好,只要把肺部的炎症消了,三疗之后就可以移植了,我二姨给配型,十个点全相合,老天爷又给条命。”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似乎别人都已经知道了我妈命不久矣,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我妈跟我说:你姑姥让我跟她们信基督教呢,她们每周末都去做礼拜,等我好了,我也想去看看。
我看着她的眼睛,她原来是一个多么自信的人,自信到她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的开导,自信到她能去开导众生。可如今,她眼神如此恍惚不坚定。
我说:好啊,做礼拜也没什么不好,马上就退休了,去看看吧,要是感觉良好,就去吧。
我想:是不是人在面临生死的时候,不论以前再坚定的想法也会被动摇?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没有主意。
11月份,我妈走了,我们坐着回来,我妈躺着回来。迷迷糊糊我猛的惊醒,看到我妈躺在车后面的袋子里,心如停滞,气如断。这一幕让我头一次听到我爸的哭声。
我至今不愿写这段过往,却每每下笔,都是我妈、我妈。我也恨自己只能书写我的想念,却不能书写她的伟大。
我爸说去天津的前一个晚上,他请我妈去门口的羊汤馆喝了羊汤,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爸请我妈下馆子。
我爸还说,市医院的大夫已经确诊就是白血病,只是我们还抱着百分之一的希望。
我妈在2017年11月5日凌晨走了,这一年她54岁,还有三个月她就要过生日了,还有三个月就退休了。这一年我27岁。
人命薄,生死疏。
我妈临走前曾跟我那可恨的姥爷说过:谁活着都不容易。可是我的前半生,我妈却让我活的这么容易。
人活不易,能躲过大病大灾,活过60岁,便已是偷生。我想做那个偷生的人,不知道老天爷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