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感觉不到任何痛苦。
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深圳街头八十迈的汽车从我身体里穿过，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平行空间。
像往常一样继续走。忽然就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家乡，我清晰地闻到了泥土的味道，以及做饭时柴火的味道。
家里在为我办丧事。
我看见父母哭成了泪人，自己的黑白照片端放在堂屋正中央。我想扶起悲痛欲绝的家人，我不允许父母伤心成这样。
蹲在父母旁边，想跟他们说说话。但是当自己的手靠近他们的身体时，才发觉自己的身体时半透明的。别人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只有我是透明的。
看了一圈，不大的堂屋里挤满了人。以前一起玩的兄弟们都在了，一水儿的黑色西服，以及凝重的表情。
好像这二十年来所有认识的人都在了。一起笑过的、一起闹过的、为了件小事打过架的、扬言要砍他的，以及曾经觉得会永远错过的。
我觉得这样挺好，以前没有来得及好好说再见的人们都聚在了一起，终于有机会一个一个好好道别了。
老王这傻逼哭得最惨了。他不是去藏区支教了？难道是专程跑来参加我的葬礼？对了，他是怎么知道我死了的？难道我上了新闻头条？
暂且不去管这些，看这傻逼哭的这么惨，我应该安慰他呢还是嘲笑他呢？他最爱哭鼻子了，高中补习时他突然不想读了，嚷嚷着要去学什么灯光设计，他妈还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劝劝他。我到他家时，他还在哭鼻子，嘿，这傻逼。
我决定安慰安慰他。先给他一脚。
可当我踹过去的时候，发现我踹空了。我又变成透明的了。我很冷静地接受了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我只是在一个平行空间？我可以看见他们，感受到他们的情绪。我还有思想，我还想着踹老王这傻逼一脚呢。现在问题是，我怎么能让他感受到我踹了他一脚，好让他追着我还击。
我很想被他追着还击，可这似乎只能是想想了。
哦对了，还有我那可爱的前女友。
她也来了！
哎不对，她还带着一个我不认识的男生。应该是她男朋友了吧。带着现男友来参加前男友的葬礼，我要是活着，这事儿够我写一本小说了。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