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故乡的老房子

我总是时不时地梦到老家的房子。

有时是梦到我还躺在东边的屋里睡觉,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半室的银白;有时是梦到父母在厨房里炸丸子,我和妹妹在庭院里你追我赶地嬉戏;有时是梦到某个夏天的艳阳天,母亲把橱柜里的被子棉衣都晒在院子里,我在一院子的被子里穿梭,鼻中充满着阳光温暖的味道......

我知道,这些事情都清楚地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纵使我们家早已搬离了老房子,搬到了镇上的楼里。楼上再也没有母亲最讨厌的尘土飞扬,也没有我最讨厌的烟熏火燎,我们睡上了两米宽的大床,也用上了燃气灶。我和妹妹再也不用挤在一张一米五的小床上,床边堵着凳子生怕掉床;不用每次做饭,都被烟呛泪流满面;也不用再面对天天打扫却依然扫不尽的尘土。

可是,老房子还是会一次次地出现在我的梦里,梦里的它还是那副老样子。三间堂屋,一间厨屋,一个院子和一座门楼。

说是老房子,其实也不老。老房子跟我同岁,木头顶梁上清晰地刻着“建于壹玖玖零年”,至今不过三十一载。那一年母亲怀着我从奶奶家搬离出来,一开始老家没有院墙,只有三间堂屋和一间厨房,没有电,后来母亲生下我后,把亲戚送的鸡蛋卖掉,才有钱装上了电,接着慢慢攒钱盖上了院墙和门楼,整个家才算是完整。

在我的记忆里,堂屋和厨房外墙的红砖上常年有着白色粉末状的碱,儿时用小刀一点点刮下来,堆成一小堆,用火柴一点,便发出“滋滋”的声音,甚是有趣。内壁上通常都是斑驳的白墙,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堂屋门面朝南方,木制的门上刷着绿色的漆,贴着晒到褪色的缺角年画。夏天时候为了防蝇蚊,便会再装一对带弹簧的纱窗门,拉开纱窗门进屋,会被弹簧牵扯继而自动关上。门的上方有一块长方形的小天窗,用来采光。

推开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深枣红色的“八仙桌”,桌上放着一个17寸的“大屁股”彩电。脚踩的土地已经经过了从水泥到瓷砖的几次变迁。“八仙桌”的后面是一个和厅堂差不多同等宽度的条几,条几的右侧放着一个带钟摆的座钟(图1)、两瓶破旧的假花和一些凌乱的物件,座钟摆起来咔嚓咔嚓的声音很大,让人有种时间飞速流逝的紧迫感,还会整点或半点报时。左侧则放着一台八十年代的那种可以放磁带的老式收音机(图2),可以放音和录音,小时候会放一些歌曲或者是戏曲。条几左右下方分别有个小柜子,东边小柜子里放着一些古老的话本册子和书籍,西边的小柜子里放着的都是庄稼地里需要的农药,从小父母就警告我们不要去触碰那个放农药的柜子,导致现在即便不再存放农药,但依然有着打心里不愿触碰的阴影。哎,可怜的柜子肯定很羡慕它另一边的“兄弟”柜。

条几后面的墙上是一副瀑布山水画,山水画的右侧贴满了我和妹妹的奖状,厅堂和东屋是用墙壁隔开的,东墙上贴着很多的报纸,同时也挂着一个镶嵌着玻璃的相框,相框里面有父母的登记照、二十多年前拍的整个家族的全家福和一些零散照片。

靠着东墙放着两个枣红色的皮质单人沙发,沙发的坐垫中心部位和靠背都已经脱皮,扶手部分也痕迹斑斑,两个沙发中间放着枣红色茶几。沙发前是一个枣红色木头四方桌,用来吃饭,四方桌的正上方,是一个从房梁上吊着的风扇,夏天便靠它来吹风。四方桌闲时就被塞到“八仙桌”的下面,同样放在“八仙桌”下面的还有一个很大的铝质蒸锅,蒸锅里常年存放着鸡蛋备用(我也奇怪为什么不放在厨房)。

堂屋右侧门的后面刚好放得下一台缝纫机(图3)。我很小的时候,父亲还在“计生办”上班,母亲还没有工作,她就边照顾我边用这台缝纫机帮村里人缝缝补补,赚一点外快。但是有一次,我把手伸进了转动着的缝纫机轮子里,虽然没什么大事,但吓的母亲以后再也没有接过活,缝纫机便常年被一块布盖着蒙尘。

缝纫机的旁边便是东屋的门,同样刷着绿色漆的门上贴着年画。门上方的墙上挂着一个和门差不多宽度的里面镶嵌着贝壳的长方形挂钟,很漂亮,但从我记事起它的指针就没动过。

推门而入的东南角放着一张南北朝向的小床,为了干净,床后面的墙上扎着一圈布。东屋的地板一直都是水泥地,夏天铺上报纸躺在上面会感到丝丝冰凉。南边的床头旁边是一个桌子,桌子西面的门后空隙里放着一台锁边机(图4),用来给一些爱抽丝的布料锁边。

桌子的后面便是前窗,窗框是木头的,外面镶嵌着一条条的钢筋,里面是上下双层,下面是三块正方形的固定的玻璃,上面中间是固定的长方形的玻璃,左右两侧是两扇可以朝内打开的窗户。夏天时候,为了防蝇蚊,会在外侧钉上一层纱窗。冬天时候,便会换上一层透明塑料布,用以抵抗寒冷的入侵。整个窗户很大,窗外的月光透过来可以洒落半张床。窗台上放着几盆郁郁葱葱的吊兰(图5),因为父亲非常喜欢摆弄花花草草。

北面的墙上敬着财神爷的画像,画像上方是一个四方形的小后窗,画像下方摆着一个灰色的大“水”缸,水缸盖上放着香炉,水缸里面放着家里重要的证件和一些存折,母亲说让财神爷给看管着。

小时候的我们并不住在东屋,而是和父母一起住在西屋,因为东屋里存放着一袋袋脱粒的麦子,混着一股陈旧的味道,常年有老鼠窸窸窣窣地偷食声。有时父母会放一些老鼠药,后来又养了一只大白猫,大白猫生过几窝小猫,我记忆比较深的是它曾经生过一只蓝色眼睛的小白猫,身上毛很长,两只耳朵尖上有两撮卷曲的白毛,特别可爱。小时候的猫总是放养,每到饭点它便会自动回家,冬天天冷它便钻我被窝睡觉,我不小心踢到它它就愤怒的“哈”我“呜”我,有时它还会钻灶台锅底,一身白毛便染成了碳色。白猫特别生猛,有一年的晚上,母亲在睡梦中摸到一条黏兮兮凉丝丝的东西,打开灯一看,是猫把一条蛇叼到了床上来吃,吓得母亲连猫带蛇一股脑地丢到门外,窗户紧闭,再也不让猫随便进来。

后来这只猫不知道在哪吃了耗子药,我看到它躺在院子里的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身体僵硬,它的眼神里写满了痛苦,我看着它,第一次感受到了手足无助,泪流满面......母亲去村里卫生室询问办法,终归白猫还是死了......我当时哭得特别伤心。但相对农村里的猫来说,这只猫也算是“高寿”了。

堂屋左边的门后放着一张东西朝向的枣红色的写字台,小时候我们经常在写字台上写作业。写字台的下方靠近桌面的部分有三个抽屉,靠近腿部左右各有一个柜子。抽屉里放着一些“划尺粉”(图6)、尺子和“粉笔”,“划尺粉”是母亲做裁缝时用来给布画记号打样用的,“粉笔”是母亲做老师时“顺”来给我们在墙上画画玩的。而柜子里通常放着父亲用来打理果树花枝的“果树剪”和一些别的工具,父亲的扦插嫁接技术特别厉害,方圆几公里的人都找他帮忙嫁接。

挨着写字台的是一张桌子,桌子南面便是西屋的窗户。西屋的窗户和东屋一样,不同的是窗户外面约一米处便是厨房的北墙,挡住了很多的阳光和月光。桌子的下面摆放着随时穿的鞋子。

桌子旁边的西南角便是父母的床,床是木制的,南北朝向摆放,底层铺着用高粱秆编成的方言叫“箔”(图7)的东西,中间再铺上用高粱秆破篾后编织成的席子(图8),上面再铺上棉花褥子和床单。床边贴墙的部分围着一圈编织的一米来宽的席子。墙上贴着我画的素描和水粉画,还有一个圆形的小挂钟。

西屋和厅堂之间没有墙,母亲用一个2米宽的枣红色的衣橱和菜橱隔开厅堂和西屋,衣橱的侧面对着后墙,中间留有一个一人宽的缝隙,小时候捉迷藏经常藏在里面。衣橱的正面朝向厅堂,双开门,中间部分是一个镜子,镜子的下端彩绘着两只凤凰。菜厨分上中下三层,最上层是双开门,镶嵌着绿色的纱窗,里面通常都放着馒头包子菜卷之类的食物,中间是两个抽屉,最下方是个橱子,通常母亲都放些冬天的棉袄棉裤等之类的衣服,有时候我们玩捉迷藏总是会躲在里面。

菜橱到写字台之间正好余出一两米的距离,当作走进西屋的门。西屋里不仅西南角有一张南北向的大床,西北角也有一张东西向的小床,小时候的我们有时和母亲睡大床,父亲便自己睡在小床上。大床的床尾和小床的床侧之间放着几个摞起来的木头柜子,柜子里放着母亲陪嫁的新床单和一些纳的千层底尺寸不一的新绣花鞋,我们的脚长大一点就换一双,柜子的最上面放着一只老式陪嫁的皮箱。

菜橱的背后放着一个橱子,里面堆放着我们的小学初中高中的课本,满满当当,非常的沉。橱子上面堆满了当季要穿的衣服。

儿时的暑假,我们特别喜欢在西屋的大床上玩,把一件件衣服床单翻出来,披在身上扮演白娘子,扮演孙悟空……也喜欢在西屋的石灰地板上玩“磕瓶盖”“撒冰糕棍”……那时候一个简单枯燥的游戏便能玩上半天。

从堂屋去院子里,通常要先下一个台阶,修这个台阶是为了下雨天避免往屋里流水,但有时夏天的雨又大又急,雨还是会从门缝里溜进屋里,啊,至今想起来都是暴雨天的晚上我们一家人疯狂用扫把往外扫水,真是痛苦连连!

出了台阶是一个用带花纹的四方水泥砖铺成的约两米长的小坡,夏天的时候,我们经常在这片地上铺个凉席躺着乘凉,摇着蒲扇,看星星眨眼,谈天说地,这是我记忆里最惬意的时刻。

堂屋门口两侧的土地上种着两颗木槿树(图9),或许是从小见惯的缘故,我一直没觉得这花好看,在我看来,它的粉是一种陈旧的脱了色的粉,没有月季的鲜艳,而它凋谢的时候像一个“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蔫巴巴,摸起来还软塌塌。现在再看其实这种花自有其独特的美丽,而且现在的我特别喜欢“木槿”俩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失去后才倍感珍惜吧。

木槿树的西南侧便是我们的厨房,厨房门朝向东,掀开布满烟灰的纱窗帘推门而入,看到的便是西南角被烟熏得黑漆漆的石灰墙壁和灶台,灶台上立着铝质的大锅盖。添柴火的灶口对着东面,灶台的南面靠近南墙的是一个“风箱”(图10),用来给柴火送风,使火烧得更旺。灶台的北面用砖摞起了一个和灶台齐平的台子,上面放着和面用的陶瓷大盆,平常盆里放着半盆水,用来刷碗刷锅方便。

厨房的西北角是用砖搭建的一个平台,最上层糊了一层水泥。上面放了盐罐,油罐,开水壶等一系列的厨房用品。台子的旁边放着一个小水缸,和两个水桶。小时候喝的还是井水,家家户户都有着压水井(图11)。压水井需要先引水,往里放半舀子水,然后迅速压杠杆,慢慢地水便会被引上来,通常我们都是接满一桶便拎去厨房倒进水缸里存着,直到水缸满后,再把两桶接满便罢。后来村里通了自来水,水龙头一拧便出水,方便了很多。但是一到冬天,我们必须给自来水漏在外面的部分包上一层层厚厚地衣服,不然里面的水会结冰冻住。

厨房东北角的门后放着一些农具,农具旁边是一个矮胖的大面缸,面缸里通常放着半缸白面粉和用面袋子装着的小半袋玉米面粉,再放一个擀面杖和用半个葫芦做成的用来舀面的瓢。在大面缸和台子中间放着的是一个擀面桌,母亲通常都是在它身上变出馒头,包子和一条条的或宽或细或长或短的面条。

而靠近南墙和灶台的那一片区域里,就全被堆满了玉米秆、麦秸、玉米芯、棒子皮、干枯的小树枝等用来烧火的燃料。堆得高高的,便有着满满的安全感。

厨房里的灯泡通常都被烟熏得半黑,发出微弱的黄光,吊着灯泡的电线上布满了黑色的絮状物。厨房的窗户更是老旧,常年半开着关不上,插销就吊在上面做个摆设,绿色的纱窗也成了黑色。每到夏天,厨房里总是布满了苍蝇,叮得墙壁上全是黑点。

烟囱在厨房的屋后,和小伙伴玩时,每当看到烟囱里的袅袅炊烟,便知道该归家吃饭了。

现在回看,厨房里真的是又脏又乱,但在儿时,厨房是一个可以变出美食的地方,是一个父母一人烧火一人做饭其乐融融的地方,是一个不管四季怎样变迁依然有着平静烟火气的地方。其实母亲说,小时候家里很穷,甚至穷到一个月一口油都吃不上,但现在,日子在一天天变好,我和妹妹都已在外工作多年,父母也已经退休在楼上养老,老家的烟火气挪到了楼上,但我们团聚的时光却越来越少。

要说起我们家的院子,那可谓是百花齐放。

院子里用砖铺成一条约两米宽的从堂屋通向大门的曲折的弯路,路的两旁分别用砖砌成小腿肚那么高的“花园栅栏”。西侧“栅栏”的起始点是厨房的外侧墙角处,终点是院子靠近大门处的西墙边,成一个弧形。东侧“栅栏”比较复杂,从堂屋外侧墙壁处,穿过“压水井”,直到“猪圈”的外缘。

猪圈里后来并不养猪,父亲便填平然后挖了个地窖,冬天把那些不抗冻的花花草草放在里面。“猪圈”的南边是个“粪坑”,粪坑里不止是粪,还有着夏天的西瓜皮和冬天的饭菜汤……什么垃圾都能往里面丢弃。粪坑再往南是一条通往茅厕的路,茅厕在院子的最东南角,这便是我小时候的噩梦,晚上漆黑的夜里,从堂屋去茅厕的距离仿佛要穿过一个银河系,黑暗里藏着无尽的牛鬼蛇神,在伺机吓我。在堂屋门口处,我得花一分钟先给自己打打气,鼓起勇气一股脑地冲向茅厕,解决完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屋里。

花园西侧靠近厨房门的地方种着一大片玫红色的夜来香,一到夏天的傍晚便盛开,发出浓郁的香味,据说是可以驱蚊。自从我离开家已经很多年没有闻到过夜来香的味道,也忘记了它的味道,直到有一天,我在试香的时候发现Diplyque一款名叫“杜桑晚香玉”的香水非常好闻,便入手了正装,后来妹妹闻到说,这前调不就是咱老家夜来香的味道嘛,我才惊觉,是的,晚香玉和夜来香的味道太相似了。

西侧“栅栏”里种着好几棵月季,长势喜人,粉的、红的、香槟色的应有尽有,花季时期从墙外都能看到月季花。还有玫瑰花、郁金香、芭蕉树。除了花外,有时候还会种些葱,南瓜等之类的蔬菜。

西侧的大门后面种着一棵毛洋槐(图12),开粉红色的槐花。顺着树爬上去便能踩着墙头去往门楼。听父亲说,曾经西边院子里还有着两棵品种不同的杏树,一棵结的果子多但个头小,一棵相反,杏的个头很大,但是就结几个。母亲说曾经用那棵多而小的杏,给我换过很多的作业本。不过由于我那时太小,记忆便不深。

东侧“栅栏”的园子里种的种类更丰富,最让我喜欢的便是石榴树、无花果树和葡萄树(咦,怎么全是可以吃的)。

石榴树有两种不同的品种(图13),有个品种比较好,花开的很小,只有一层但会结很多很大的石榴,每到九月九,石榴便会成熟裂开露牙大笑。但是石榴树不好打理,容易生虫,而且如果有烂果便会很容易传染好果,我由于住校的时间比较多,每次父母都会把看着快要裂开的石榴摘下给我放着,等我回家时候吃。另一个品种的石榴树是属于“看花”的石榴,花开得层层叠叠,但是石榴通常很小。

无花果树在我心中的地位非常高,无花果其实是会开花的,只是它的花隐藏在花托里。无花果树的白色汁液可以治疗痔疮,也具有一定的抗癌防癌的功效。我们那儿流传一个说法“无花果树方圆百里不得癌症”,当然是一种夸张的说法。无花果深受鸟儿的喜爱,每次还没有成熟便会被鸟儿啄去,后来父亲都是在它快成熟的时候套上一个透明塑料袋,用以防鸟。成熟的无花果(图14)色泽偏深紫红,捏起来软糯,皮轻轻一碰便会脱落,非常好吃,入口有不同于其它水果的甘甜,可惜自从我来到南方,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无花果了,这边卖的无花果价格很贵,但是口感差的太多了。

因为葡萄架下一直流传着牛郎织女的传说,导致我对葡萄树很是偏爱。 但我家的葡萄树很丑,我的记忆里它只有一个干巴巴七扭八歪的枝干,导致我误以为它已经死亡。我家葡萄树很少也小,还组不成大的葡萄架,结的果也少,但也不妨碍我对它记忆犹新。

除了这几样水果,还会种一些甜瓜、西红柿、茄子、豆角、黄瓜、香椿树、枣树等一系列吃的水果或菜。

其实我家东边院子里不止这些好吃的水果,还有鸡冠花(图15)、七彩椒(图16)、凤仙花、剑麻(图19)、金银花、百日菊(图17)、大丽花(图18)、雏菊、含羞草、太阳花(贱名死不了)、枸杞、香蕉树(水土天气不行导致不结香蕉,但是叶子很大又绿油油的非常好看)、迎春花、向日葵、腊梅、竹子、蝴蝶兰等等还有我叫不出名字的花。其中金银花我们方言都称作“二花的”,有金银两色,通常采摘后风干保存起来,可以泡水喝,有清热解暑、提高免疫力的功效。收获的枸杞父亲喜欢用来泡水喝或者是泡酒里。

小时候经常用凤仙花染指甲,临睡前,把花捣碎,放点明矾搅和均匀,然后挖一小坨放在指甲上,用有韧性的叶子或者是塑料纸把整个手指头的前半截包起来,用线缠好。睡一晚,第二天起来便拆掉,这时指甲就变成了红色,色泽鲜艳,不易褪去。

种了这么多的花花草草,导致冬天我家的院子看起来份外的冷清,全是枯枝,但从迎春花开花开始,即将到来的三个季节基本上都会姹紫嫣红络绎不绝。每次的夏天下完雨后,院子里便是另一番生机勃勃的景象,空气里全是混着泥土气息的花草香,我总会打着伞冒雨去闻一闻花花草草,摸一摸枝枝蔓蔓。整个世界在我眼中变得清新又纯净,生机盎然的院子给我的世界添加了一份无可取代的颜色。小时候同伴们总会很羡慕我家的院子,给我要一些花种来种,大人们每次去我家,首先赞叹的也便是我家的院子,夸我父母有能耐把花养那么好。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养在花盆里适合放在室内的花,例如并蒂兰、芦荟、吊兰、虎皮兰、叶兰等等。

父亲是一个脾气温和特别爱养花养鸟的人,我小时候父亲还曾养过两只画眉鸟,放在笼子里挂在树上,叫声非常好听。还曾有一段时间,父亲会批发一些花来卖。

母亲刚搬进老房子的时候,院墙还没有盖。那时候家里曾发生过一个事,那时父亲上班,家里就母亲一个孕妇,一个疯子进了我家,把我妈吓得够呛,后来村里人用拖拉机把疯子送走,没想到疯子竟然认得路,又摸了回来。后来村里人便把疯子送去了更远的地方。这也导致我家盖院墙迫在眉睫。

后来花钱请人盖起了院墙和门楼,那时候感觉门楼还很气派高大,门楼下的大门是铁质的,一开始刷着枣红色的漆,后来经过经年累月地暴晒和雨的冲刷,门的下方开始生锈乃至渐渐斑驳脱落,于是又重新修复,刷上了绿色的漆。几年后,院墙也倒过几次,父亲母亲便自己随手砌了砌。所以现在其实我家的院墙有一面参差不齐。每当收玉米的季节来临,院墙就瞬间来了压力,墙头上总是会挂满玉米晾晒,干了再脱粒。

大门(图21)也是面朝南,两边部分连接院墙的建筑部分我也不清楚具体该叫什么,这部分是用石子砌成,用瓷砖拼成了一副对联、一对狮子和一对龙凤呈祥带囍字的图案。右侧写着“福如东海长流水”,左侧写着“寿比南山不老松”,门头上的瓷砖写着“万事如意”,穿插着几个红灯笼。小时候的我们经常从门后的毛洋槐树上爬上墙头,然后站门楼上“俯瞰众生”。有几年我家曾养过两只狗,其中一只深色的狼狗就特别喜欢爬上门楼,老远见到人就旺旺乱叫。

大门外种着两棵龙爪槐,形状像伞一样,枝条一根根耷拉着。现在它们俩仍屹立在门口,像两个门神一样守护着我们的家。

这便是我们老房子里的所有,这一件件的物什充斥着了我们的生活,也承载着一个个成长的瞬间。我和小妹在这几间房子里慢慢长大,父亲母亲也在这几间房子里快速变老。

三十一年,世事变迁,老房子也留下了许多岁月的痕迹。我其实不是一个很念旧的人,因为人总要往前看。但老房子确实是那个撑起我内心深处底色的东西,在它那儿存着我太多的欢声笑语。

离开故乡后,我很少有时间再去看一朵花的盛开,也不再关注一只鸟的启航,那些最平凡纯粹的欢喜早已被生活的压力取代。我们在城市里说着违心的话语,做着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的事,在水泥墙的格子间挥霍着自己的生命,用生命换取站在这个城市的权利。我好像早已忘记回头去看来时的路,也忘记了生命中最值得珍惜的东西。是梦一次次地让我魂归故里。

于是今年三月份我去看它,却发现它不再有我记忆中那么的高大,门口遍布着邻居养的鸡鸭的屎,院子里长满了荒草,房屋由于不再住人也变得颓败,屋内也空了很多……

但没关系,它会永远在我的记忆中鲜活,在我的梦里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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