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无名山乃道教圣地,山上有一座清风观,风清气和,土腴泉洁,真是一泽福地,清修好去处也。
又因观内道长修行精深,善解烦恼,于此吸引了南来北往众多信徒前来寻生活的妙方。
春分,观内来了一位徐娘,向道长哭诉着求助,说自己和丈夫总是吵架,一言不合就动手,闹得家中鸡犬不宁,生活一团糟。
见徐娘心情不佳,道长便陪她山中转转,四处走走,所到之处,红花绿水,一片姹紫嫣红,欣欣向荣。
道长问:“看到了什么?”
徐娘眺向远方,觉山野萌动,万物欣然,它们挤挤挨挨的,虽各自为阵,却是十分和谐。
“争妍斗奇,锦上添花。”徐娘说。
道长颔首,不再言语。徐娘俯身,冥思苦想。
“我知道了。”徐娘猛然间兴奋道,“万物和为贵,家和万事兴。”
徐娘心满意足下山去了。
夏初,又来了一位少妇,向道长控诉着新婚丈夫的种种不是。她说:“结婚后他就变了,以前对我总是关心体贴,随叫随到,现在却是早出晚归,不着家门,回家后也是倒头就睡,对我不理不睬,他变心了。”
道长耐心听着,不时点头。少妇觉得,道长也认可她的想法。
此时,恰好有蜜蜂飞来,停在道院的月季花上,慢慢地允吸花蕊的芬芳,待吃饱喝足后才快速离开。
“做一只蜜蜂真好。”少妇道,“有花陪伴,有蜜可采,还自由自在。”
道长微笑,问:“它将甜蜜带回了哪儿?”
“那当然是家啊。”少妇脱口而出,又心想,“他都是将工资、福利一分不少地交给我。可是……”
“你却忘记关心他的辛苦了。”道长好似读懂她心理道。
“我明白了。”谢过道长,少妇风风火火下山去。
秋末,山上来了一位老妪,一住就是一个月。每当看到观内落叶飘飞,她便长吁轻叹,说好景不常在,好花不常开啊。
道长不言语,只是陪她看。
02
一日,小道童端上一盘野果子,新鲜诱人,让人垂涎欲滴。
道长伸手道:“尝尝看。”
“嗯,味道真好。”老妪连吃几个,不由赞叹,秋天的果实真好啊,心情也大好起来。她突然觉得,杏黄的落叶,萧瑟的秋风,其实也是极美极好的。后来,每年秋天,道观中就会出现老妪的身影,自若轻松。
入冬时,一场大雪纷沓而来,整整三天三夜,满山挂银,天地同色,皑皑中,山道上走来一位戴斗篷的少女,见了道长便跪拜哀求道:“师父,帮帮我,怎么才能让我喜欢的男友回心转意?”
此刻,窗外的雪愈下愈大,道长说:“等等吧。”
黎明时分,太阳从山那边跳出来,银色的山脉被点亮,像明亮透彻的灯盏,把天地点亮,真是处处都饱含希望的一天。
少女打开窗,一阵暗香扑鼻而来,院中腊梅,迎着冬日的凛冽,花苞笑得欲说还羞。
似懂非懂的少女心想,难道道长说的等等,就是看一株蜡梅盛大开放吗?
“哦,一定是。”蜡梅枝头俏,得经历春天蛰伏,夏日沉潜,秋季守藏啊,少女幡然醒悟,连忙与道长告别,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下山去,说男朋友正在家等她呢。
穿梭在城市中的我们,上班时总是忙忙碌碌,走在街道上总是行色匆匆,生活节奏太快,难免会觉得烦躁、压抑、紧张,生活很疲惫,身心无乐趣,尽显颓唐之气。
几位好友相约,说一起到山上散散心,小住几日。
想着这样的聚会经常会有,最近工作又忙,顺口便推掉了。不料筱筱却说,姐,来吧,我得了广泛性焦虑症,还有梅姐,她也是患了这病。筱筱的话越来越低……
我心一沉,愣神中应声说一定去。
筱筱是一位时尚的辣妈,人美会说话,是一个特招人喜欢的人,爱购物、爱打扮、爱美食,还爱老公爱孩子,朋友们都称她为爱家模范。
老公每天穿的衬衣,是她早晨熨烫好的。老公每日提的公文包,是她晚间整理好的。老公口袋中的钱包,是她随时放鼓囊了的。筱筱的老公一出门,优雅的装扮,绅士的气质,吸引了身边男女朋友,都羡慕他福气好,有个好媳妇。
但我们几个好朋友却不以为然,除了羡慕嫉妒恨,说筱筱太操心了,会很累的。筱筱却说,不累,除了他,我还得管孩子呢。
是啊,孩子没住校之前,筱筱也是操碎心,天天接送上下课,每日按照菜谱标准做营养餐,时时与老师畅通交流渠道,下雨了送伞,天热了送水,孩子在学校饿了,筱筱也会做好饭菜偷偷送去。
03
我们说筱筱这会惯坏孩子,她笑着说,就一个宝贝,我不给他最好的,给谁去啊。
老公和孩子都弄妥帖了,筱筱还不忘打扮好自己,与丈夫随时随地保持公子佳人般的美好匹配。
我们问筱筱,这样成天端着,不累吗?
筱筱想了想,说偶尔会有点,但很快就会被心满意足的感觉所淹没了。
筱筱说自己得了广泛性焦虑症的那一刻,这消息虽然很意外,却是有种意料之中的不自觉反应。
她生活的弦绷得太紧了,以至于丈夫觉得她的付出理所当然,埋怨她的爱像紧箍咒,没有个人的隐私空间。孩子也埋汰她,说母亲过多干涉自己,学校的同学都笑话他不独立自主,是没有“断奶”的小屁孩。
对于丈夫和孩子的“控诉”,筱筱默默地听着,虽然心中哀伤说再也不管他们了,隔夜后却是抛在九霄云外,依旧事无巨细、无怨无悔地打理着爷儿俩的吃穿住行玩,直到生病,不得不终止这种生活现状。
筱筱说,我是操心出来的病,医生说多出去走走,约朋友散散心,也许很快就好了。同时,梅姐也病了,说病得还不轻。
看到梅姐那一刻,我心中很是惊诧,原本高挑美丽的她,如今瘦得像棍儿,风一吹就要倒似的。
我心疼问梅姐,怎么好好一妇产科教授,就这样骨瘦如柴了?
梅姐摊开双手,甚是无奈地笑着说:“医生就不生病了啊,我也是凡身肉体俗人。”梅姐打开话匣子,说起了自己的病因。
孩子三岁时,梅姐与丈夫离婚,后来再也没组建家庭,将儿子培养成出色的老师后,梅姐满足之余,心也空了,更多的时间扑在了工作上。
梅姐说,我的病症是回到家吃不好、睡不着,即使一顿稀饭,也能吃出咸咸的感觉来。以为肠胃出了问题的梅姐,就诊了几家三甲医院,用最先进的仪器检查,都说身体一切好好的。梅姐苦恼,身为医生,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当筱筱的咨询电话打来时,梅姐猛然间联想,自己是不是和筱筱一般,都是得了广泛性焦虑症?
医生诊断,果真如此。
生活中,我们放不开的太多。工作中,我们放不下的太多。生命里,我们放不过的太多。
围着丈夫、孩子团团转的筱筱,没有太多精力关注外面的世界,无法发现周遭世界的变化和精彩,自然会被美好的事物所屏蔽、淹没。
梅姐的人生中,儿子和工作就是她的全部。
04
当儿子离开家后,看见空空如也的房间,梅姐孤独了。眼看快到退休的年纪,想着要离开热爱的岗位,梅姐寂寥了。梅姐心灵中,被不断的失去所占据,衍生出不舍和痛苦来,再多美好的收获,也尽是熟视无睹,毫不在乎。
其实,像梅姐和筱筱那般,有着隐痛和伤疤的人,生活中比比皆是。但是,每个人对待这些心灵创伤却截然不同,愈是心境开阔的人,愈会发现生活之美,敞开心扉之门。
后来,梅姐业余时间加入了徒步队伍,精神越来越抖擞。因为她医术高明,退休后被医院返聘回去,坐门诊时,她的办公室门前总是排成长队。
筱筱本来是想请保姆照顾爷儿俩,却被丈夫和孩子坚决挡下,说有他们做护花使者,筱筱便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女王”了。
于是,有大把时间旅游、插画、瑜伽、读书的筱筱,愈来愈丰腴美丽,成了姐妹们心中的快乐“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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