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洪武年间的一个春天,洞庭湖南边的龙阳城里来了个姓刘的巡抚大人,他是从长沙坐马车一路颠簸来到湘北视察民情的。
省府里来了个大人物,龙阳县县令包龙星不敢怠慢,赶忙把刘巡抚迎到了县府里。
一阵寒暄后刘巡抚说了此次下来视察的目的,打算在龙阳住一晚,第二天视察龙阳,第三天去常德、桃源一带,并要包龙星给他安排一艘船,说是去常德不坐马车了,想乘船逆流而上,看一看沅江两岸美丽的风光。
包龙星笑了笑,说:"大人请放心,下官一定照办。"
晚饭时间,包龙星特地给刘巡抚安排了"鱼宴"."鱼宴"是龙阳特色宴席,风味独特,有红烧鲤鱼、清蒸鲢鱼、黄焖鳊鱼、油炸虾子、泥鳅穿豆腐等,刘巡抚吃得大声叫好,直夸鱼嫩汤鲜,胜过省府里的山珍海味。
第二天,天气晴朗。包龙星领着刘巡抚一行走在防洪大堤上,北边是烟波浩渺的洞庭湖,风帆点点,一望无际。
此时,只见刘巡抚感叹地说:"包县令,范仲淹笔下的《岳阳楼记》中‘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写得多传神啊!眼下,我虽没有置身于岳阳楼上,可在龙阳的大堤上也有同样的感受啊!"
包龙星连连说是,这才明白刘巡抚此行是下来春游的,不然咋就没想到范公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呢!
一路走,一路观赏着沿途美景,刘巡抚高兴极了。
这时,南边大堤下的秧田里响起了一个姑娘的歌声:"插秧田里水深深,抓条泥鳅有半斤;郎吃头来妹吃腰,留条尾巴到明朝。呜嗬嗬——"
"哈哈!"刘巡抚听了之后,说,"有趣,太有趣了……"
这时,一个小伙也唱了起来:"月亮粑粑难充饥,梦里妹妹不是妻;若要田里收成好,莫怕汗水湿透衣。呜嗬嗬——"
"想不到,真想不到呀!"刘巡抚说,"原来种田人是如此快活。"
包龙星一笑:"大人,这可不是种田人寻欢作乐呀!他们实在是太累了,这才唱着自编的歌儿解乏,目的只是想缓解疲劳继续插秧,也好让一同插秧的人放松放松,就跟船工喊号子、筑堤的唱打夯歌鼓劲一样。"
"是吗?"一见刘巡抚的脸上有了不快之色,包龙星再也不敢多嘴了。
第三天,包龙星陪着刘巡抚来到江边码头上了船。
当他看到艄公位置上还没人,船头右橹边坐了个年轻人,靠下一点的左橹边坐了个妇人,就大声地问妇人:"王二嫂!你男人老黑呢?"
妇人说老黑马上就来。可等了好一会儿,老黑还是没来,包龙星一恼就吼道:"王二嫂,你男人咋回事嘛!也太不给本官面子了!"
然后他赔着笑脸对刘巡抚说:"大人,请稍歇息,下官这就去叫艄公老黑。"
说罢转身走了。
果然,不多一会儿,刘巡抚就看到一个黑脸汉子戴着顶破草帽急匆匆地跑上了船,然后从外边的船舷上走过去站在艄公位置上大喊一声:"开船啰——!"
只见黑脸汉子一手掌舵一手摇橹,船儿就朝上游驶去。
"哎!"刘巡抚问黑脸汉子,"你们的包老爷呢?"
"包老爷被几个打官司的人缠住来不成了。"黑脸汉子说。
"好你个包龙星,竟敢不把本官放在眼里!此去常德又有几步路?一个小小的官司就让本官坐冷板凳?"
刘巡抚气得满脸紫胀。
按照官场礼节,如果是上峰的回程,下属一般将上峰送到车站、码头就行了;若是出巡,下属是应该陪上峰同行的,实在抽不开身,至少也要派一个"师爷"陪同。
如今可倒好,他包龙星竟然为一个小小的官司不与他同行
从龙阳到常德五十多里水路,好在春天里水流缓慢,刘巡抚坐的这条船也不是很大。
虽然是逆水行船,有艄公掌舵,一个年轻人和艄公老婆奋力摇橹,船儿还是行得较快的。
但要想摇到常德城去非得出一身大汗不可。
"哎呦——""嗨!""哎呦——" "嗨……"刘巡抚闻声看去,在后头掌舵的黑脸汉子喊一声"哎呦",前边摇橹的年轻人和妇人就应一声"嗨",船就是这样在号子声中逆水前进。
一路上,刘巡抚观赏了野鸭洲的苍茫、古镇苏家渡的繁华、德山孤峰岭宝塔的巍峨、阳关石矶的险要……慢慢地心中怄的气也消了许多。
船儿在常德下南门码头靠岸时,两天前就得知巡抚大人要来视察的熊知府早已恭候多时了。
一见巡抚大人的船到了马上就笑着迎了上去。
"哎!你不是包五儿吗?"见了跳上岸系好缆索、搭好跳板的年轻人,熊知府大吃一惊!
暗想他怎么当起船夫来了,莫不是犯了衙规被他家包老爷罚了当船夫?
因为以前从龙阳县送到常德府的公文多半是包五儿送来的,熊知府哪会不认识他?
熊知府好奇怪,忙问包五儿:"怎么没见到你家包老爷?"包五儿不知说啥才好,嘟着嘴抬起下巴朝艄公点了点头示意,此时黑脸汉子正背对江岸面朝大江休息呢。
熊知府会意,就命黑脸汉子上岸来,黑脸汉子犹豫了一下不敢不从。
当黑脸汉子来到面前时,熊知府细看之后愣住了:"包龙星!怎么是你?"
"嘿,"包龙星笑了笑说,"为巡抚大人摇橹掌舵是下官义不容辞的责任呀!"
原来黑脸艄公是包龙星,刘巡抚也大吃一惊!仔细一打量……呀!果然是包龙星。
刘巡抚不禁问道:"包龙星,你捣什么鬼!这究竟是咋回事呀?"
见两位上峰非要他说出原因不可,包龙星也只得实话实说了。
原来,龙阳县近两年来收成不好,不是天旱就是水涝。
今年,好不容易风调雨顺,现在正是插秧的农忙时节。
为了抢插秧苗,各家各户连老人和孩子都下田了。
为了帮助那些缺少劳力的家庭,包龙星把县里所有的衙役都派下去帮着插秧了。
所以,巡抚大人要坐船时,他就决定由他和夫人,加上仆人包五儿来充当。
为了不让巡抚大人生疑,他让夫人扮"王二嫂"和包五儿先到船上等他,然后假借艄公"老黑"没来,假装生气地去催人时脱身了。
回到县府,他脱下官服用锅灰抹黑了脸,赶去当艄公,还真的蒙过了巡抚大人.
说到这里,包龙星马上摘下破草帽,用江水洗掉脸上的锅灰,跪下给刘巡抚赔罪说:"刘大人,下官失礼了,请多多包涵!"
啊!刘巡抚恍然大悟,连连叹道:"来龙阳之前就听说包县令与民同心,极受百姓拥戴,没想到,你竟还有驾船的本事……"
他哪里知道,家境贫寒的包龙星打小就生活在河边,打鱼摸虾、摇橹驾船是寻常事;
即使做官以后也经常带着衙役帮孤儿寡母插秧、割稻……
因此,包龙星被龙阳百姓誉为"包天大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