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拥有为了一个目的去“登南门,踏碎凌霄”这样气概的人真的不多,我要讲的这个故事里也没有这样伟大的英雄主义。
我认识的A是个典型的南方人,但没有南方男生很多相貌上的优点,相反很多时候还有点俗气,他喜欢穿着淘宝廉价的黑白灰纯色文化衫,宽松的牛仔裤,走路永远低头思考的样子,性格……不愠不火吧。总之,平凡到除了平时要好的几个哥们几乎没多大存在感。
这样的人,因为太直。所以很难有女生能看上。
但是就算开在山野的百合也会有它的春天。A第一次透露自己有了个心上人是在我们高谈阔论大学究竟能给我们这群无所事事的家伙些什么的时候。他说他当下最大的收获是经常在选修课遇到的一个女孩。用他的话形容:“那姑娘让他的大学生活从昏暗无光瞬间变得亮瞎人眼”。所谓的一见钟情太简单,但两情相悦谈何容易。
为了引起那个姑娘的注意,A开始通过所有能了解到的渠道去获取关于那个姑娘生活的全部细节,他开始频繁出入人家的自习室,选修课也再也没有缺席,努力出现在姑娘吃饭的座位旁。然而,人家无动于衷啊。不过也不能怪人家,颜值决定了相遇的初印象,像A这样扭捏含蓄还长得一般的……刷脸是破解不了两人之间的陌生的。
A的最大的优点可能就是耐心,他开始关注那姑娘的微博,微信以及QQ,对人家生活所有的点滴都会关注着,然后开始点赞,评论。网络是一张很好的面具,可以挡住相貌上多数的善恶美丑,而时间也会慢慢证明一个人的真诚与否。
A在那之后的一年多里成了那姑娘身边亲近的“朋友”之一,有天半夜他兴奋得“耶”了一声,对我们说他约到了这个姑娘,自己的真心终于打动了人家,哥几个起哄了了一声,“估计你又把哪个男明星照片当自拍给人小姑娘发过去了吧。”他呸了一声,说隔天要请人家吃饭。为了那一顿饭,他特地去买了一件黑衬衫,虽然大了一码,但穿上去确实不同往日形象。不过他最后不听劝穿了一条褪色的休闲裤,用发蜡抹了一头神似阿童木的发型,完了他还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地出门了……没救了。
回来后的A满面春风,说那天人家姑娘穿了一件白裙子,似乎故意来搭他的黑衬衫,两人相谈甚欢,原来爱情也并没有那么难,我们觉得应该是他又想多了,但几天后当A挽着一个姑娘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世界似乎都变了,那个穿白裙子的女生和黑衬衫灰裤子的“阿童木”先生在那顿饭局中不知道擦出了怎样不可思议的火花竟然烧起了爱情的一把炽焰。后来有一次大家聚会的时候,A把他的女朋友带上,我们大家都没忍住想知道这姑娘到底看上了A哪一点,那姑娘的回答大概就是:她的目标就是找一个爱自己的,稳重可靠又志趣相投的,而A出现得很巧。所以她没有拒绝。
爱情啊,永远发生在白菜和猪的身上。
因为一个付之若饴,一个受之若宠,A的暗恋不同于那些止于唇齿,终于流年的爱情。他们在大学的那几年经历了所有人都羡慕的轰轰烈烈的爱情。
大学毕业那年,A的对象说希望A去上海,她的爸爸也在上海可以直接帮A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但A觉得姑娘的父亲本来就不是很赞同两个人在一起,如果一毕业就是请求他的帮助,太没尊严了,所以希望姑娘和他一起留在南京打拼出自己的事业。为此两个人直到毕业前夕还争个不停,最后A坚持留在了南京,而他的女朋友一气之下回去了上海。
毕业后大家联系不多,偶尔听说A在公司的事业小有所成,就问他女朋友的事怎么样,是不是准备换女朋友了,他总不会有好脸色,用他对我的话说:“你们就是不知道什么是爱情,我从看上她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只会喜欢她一个人。但是我们的爱情终归是两个家庭的事情,我不能让她的父母觉得我是个一事无成,没有任何能力的人,也没有办法没有任何底气地去请求她的父母把她的未来交给我。”
男生一旦离开校园,就会迅速成长成一个男人,这点不假。
没多久以后的一天他打电话给我说,他决定了,去上海向那姑娘求婚!我问他有没有和人家商量过,他告诉我,最近他们关系有点紧张,应该是两个人分开太久了吧,这次直接给她一个惊喜,我笑了笑,“你小子工作了鬼点子也多了不少啊”。
按照他的安排,我们一起乘高铁去上海,快到的时候打电话给那姑娘,在车站他会套上她最喜欢的皮卡丘的人偶服装,然后去献花,姑娘收下花我就在他旁边赶紧递上求婚的戒指。一切完美。
当我们快到上海的时候,他打电话给那姑娘,对方似乎比我们想象的更惊讶,然后说了声:“你等会,我就来。”就挂了电话。
初秋的上海带有一丝北方的微凉,火车站广场上一场雨后还有些潮湿,满地落叶,空气中暑气渐消,路人匆匆形色盖过都市繁华的味道。当A套上人偶以后陆陆续续有人凑过来看热闹,A站在广场的中央,抱着一大束花,透过一个只能露出眼睛的小窗给过路的人分发印有那姑娘姓名缩写的爱心气球。
那姑娘如约到了火车站,通过电话没一会儿就看到了她出现在广场的一头,A穿着大大的人偶服激动地跑了过去,我紧随其后。当A走到那姑娘跟前时,按照我们最初的设计,他单膝跪地,献上一捧玫瑰。那姑娘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我突然注意到了她的右手被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紧紧握着,我的心头一紧。
牵着那姑娘手的男人皱了一下眉头,然而眼里只有那姑娘的A还是没有意识到什么,他对着姑娘高呼:“我爱你,请你嫁给我吧!”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如同站在了一场戏里,对男主一股巨大的同情和悲伤开始在全身的血脉中冲撞。
那姑娘瞥了一眼旁边的男人,然后用近乎憎恨的眼神看着A。直到这时候A才发现自己的“女朋友”身边的这个男人。欢呼的人群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姑娘一掌扇飞了他手中的玫瑰,然后用力推倒了A,“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我们早就结束了好吗?而且,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说完转身拉着那男人推开人群离开。
因为重心太低,穿着人偶服的A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好几下也没能站起来,直到回神的我把他扶了起来。看热闹的人唏嘘着一点一点散去,那束玫瑰在掉落的时候散开了,被看热闹的人踩烂了不少,A为了不让别人看到头套下失魂落魄的他,一直不肯摘了那个沾满泥浆和枯叶的衣服。他一支一支地捡起地上所有的花然后慢慢走到垃圾桶边,把花都扔了进去,然后蹲在垃圾桶旁边放声嚎啕。
……
我们那天乘上海的末班火车回南京,车厢很闷,一路上A都在看着窗外一无所有的黑暗和空洞。我不敢言语,把他送回家就离开了。
……
如今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这些年A没有再恋爱,但大家觉得他应该也慢慢走出来了吧。前阵子他请我喝咖啡,就在我家附近,我到了后就一直看他盯着窗外看。
——“她结婚了,就在昨天。”
——“从我开始认识她,我就告诉自己,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心不死,我一定能让她嫁给我。”
——“但就在昨天,我终于撞到了那堵南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