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院里长大

“Where flowers bloom so does hope.”


其实,我讲的是那种小时候小城市里的大杂院。在小学初中时住在一个有东西南北房的大院子里,我和弟弟与爷爷奶奶住在一间下西房。一间大房子里面,修了一个木板墙门分出了的另一间,节日时爸妈回来睡在那儿。冲着院子有几个巨大的玻璃窗,下午的阳光照进来很暖和,奶奶在屋里窗台上养着几盆经常开着红花的洋绣球和粉红花的海棠花。

正南房三间,住着最早的房东家,一个老奶奶,一个中年女人与一个偶尔回来的儿子,说是成份不好。老地主的儿子,夏天每隔一阵子会从省城的剧团回来,放一把椅子在院子里,吹萨克斯管,一个小架上有画了许多橫线的纸张,吹出来的声音长长的,响亮优美,只是那时候不知道那种乐器的名字。

右东耳房的有一个小耳朵的叔叔,从乡下娶了一个漂亮媳妇,白皮肤烫着发,她夏天傍晚有时候会到我家串门,与奶奶讲话,说话的声音搅和了正在早睡的我和弟弟。小耳朵叔叔会吹口琴,夏天晚上有时可以听到一段段挺好听的乐曲。后来他们生了个孩子,添了小孩子的哭声。

上东房是老王一家,一个参加过抗日的老革命。夏天星期天的傍晚,穿着短裤的王大爷会坐在院子小櫈上乘凉,我们小孩子常常会看到他腿肚子上有几个核桃大小鼓起的疤痕,怪异吓人的模样。我们会走过去问他那是些什么,他说是子弹打中的枪伤,说是打鬼子时落下的。我就会联想到电影里的鬼子兵,叫他讲故事。他其实也沒有讲出什么长一点的故事,说有一次他被打伤后躺在死人堆里爬出来才回去。讲完之后,我们总是问他,可以摸摸他的疤吗。老革命没文化,没有提升到很高的级别,但院子里传说他不高兴的时候常拍局长的桌子,讲一句我参加革命的时候,你他妈的还穿着开裆裤呢。

上西房住着一家李姓的工人一家,有大小几个孩子,养着两只母鸡。老李家是居委会召集全院人开会的地方,大家都搬些小木凳去听传达文件或大事,有时候也布置全院或街道打扫卫生。老李家二口子有时会打架,因为住隔壁,会听得很响。他们有个大儿子有一年结婚办喜事,全院的人被请出份子钱吃喜酒。吃喜酒如过年一般,每桌️十个冷菜十个热菜,过油肉,红烧肉,扣肉,烧鸡,肉丸子等等。在那个年代,还是很好吃很热闹了一番,当时真盼着其他家的大哥大姐都办喜事。

左正北房和下东房都是有老二口一家,不知道有什么故事。西南角是个露天的男女共用的厕所,那种进门前需喊一声有人沒有人在里面。东南角有一个门通到天井小院,走出去再下七八个台阶就是小马路了。

另外,穿行的天井小院有个小门房,住着二个傻兄弟,老大叫长命或大梆,老二叫二梆。他们不跟人们讲话,只是有时我们小孩子玩的足球或羽毛球会掉过去到他们的小门后,我们不得不去敲开门去捡来,有时候正好赶上街道居委会的人去敲门查看二个傻兄弟的生活,我们就跟在大人后面进去看看这个神秘秘的黑暗小房,居委会的人会发给傻兄弟钱,看看他们面缸里还有多少粮食。

上西耳房有同学小闫一家,右正北房是小徐同学,是我们一个班的小学同学。小闫同学,应该算挺好看的小女孩,小徐同学考试很差,但每次防空演习时会背班里一个小儿脑瘫的同学往防空洞里跑,因而每次被老师表扬。我们在一起与其它稍微大些或者小些的孩子一起,画地为屋,玩过几次过家家。小时候与院子里的小孩子们还玩过其他如卖泥人,藏猫猫,赢烟盒,踢毽子许多游戏,包括站在街门外给骑自行车过来的人后座上放砖头的悪作剧。那二个小学同学后来又成了初中同学高中同学。

小时候长大的大杂院印象很深,晚上院里各家各户都是小功率的灯泡,院子并不明亮,站在院子里看天空中的星星有很多,满月时院子被照得白白亮亮。在那里一晃住了七八年,在期冀中从托儿所大班生变成了一个初中生。

上中学后,知道了另一种大院,有同学住在地委家属大院,坐吉普车上学。后来在北京上大学,认识的年轻人️有的住在那种大院里,有门岗,体育馆,室内游泳池,楼门外停着国内最早的私人汽车。

不管是从普通大杂院长大,还是从那些特别大院走出来的,大部分人都会一样地长大,多年后其实都是普通人,即使成了专家或领导或做着企业。生活本应该如此,平平常常,期盼过,努力过,经历过,一路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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