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又思父

        岁岁重阳,今又重阳。不禁又想起了去世快一月的父亲,忍不住潸然泪下……

        不是不想,是不敢想。有时候,一个人骑车走在上下班的路上,看到与父亲年龄差不多的老人,会不由自主的叫一声:“爸!”虽然声音小的只有自己听见,意识到再也没有人答应了,就无比的落寞,长叹一声,咬咬嘴唇,咽下梗咽的泪,一任秋风吹干……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对啊,一天天,我好像也没有父亲刚刚离开时那么难过了,偶尔,也能和人说笑了,可是,还是时不时的忍不住的任思念漫延。

        父亲的一生,可谓历经苦难。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弟兄三人先失去了父亲,三年后又失去了母亲。那时候,父母双亡的父亲年仅12岁,带着两个弟弟,东家要,西家讨,在乡里乡亲的帮助下,在党组织的关怀下,总算是活下来了。冬天里,弟兄三人挤在漏着风的破屋里,牛肋巴窗子上连个糊的纸都没有,呼呼的北风灌进来,无处藏身。被子早都破成了一堆烂棉絮,蹬过来扯过去,怎么都盖不住。有时候实在冻的不行了,穿着空前绝后露着脚趾头和脚后跟的烂鞋帮子,抖抖嗖嗖的捡些烂树叶子填进炕洞里,呼啦一下子就着完了,刚刚烧热的炕,还没有捂热冰冷的身体,就渐渐冷却了……最难过的是青黄不接的春天。树叶草皮都吃了,稀溜溜挨不到麦子熟了。好不容易地里的麦穗长出来了,揪上一把,烧熟了,连吹麦穗皮的力气都没有了。要是那一口青麦穗没有吃上,可能就真的饿死过去了……这是父亲给我讲过的关于他小时候苦难生活的最深记忆。其余的他都一带而过,说是不记得了。怎么能如此轻描淡写呢?分明是不愿回忆。

        父亲总说,共产党好啊,如果不是党组织的关照,在那个缺衣少穿的困难年代他们弟兄三人说不定也早早的跟着爹娘去了。那时候,村里的人也非常善良,都尽所能的帮助他们,送吃送穿,照顾他们一个个长大成人。父亲记得最多的就是别人对他们的帮助和关照,记得别人的好,记得党的恩,所以,苦难的事情就大多忘记了。这种感恩,这种乐观,这种知足,使得父亲一生豁达大度,慈悲为怀,与人为善,忍辱负重,甘于奉献,为人低调,在亲朋好友,熟人同事中口碑极好。

        20岁那年,父亲被村上选送去西藏林芝当兵六年,复原后被安排到乡镇企业上了十几年班。凭着对人真诚,对工作认真,父亲在单位干得不错,一直担任副职多年。父亲总说吃了没文化的亏,不然,就会从部队转业,直接进了城也未可知。那时候,虽然我们在农村,可是,一点儿也不比城里差。我们家是村子里最先买了彩色电视的,也是最早在城里买了楼房,进了城的。父亲主外,母亲主内,我们一家四口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父亲很是满意,我也常常自豪的不行。

        命运并没有因为父亲童年的苦难而垂怜他。弟弟十八岁那年,不幸遭遇车祸离世,犹如晴天霹雳,砸在父亲,母亲和我头上。父亲一夜之间白了头,母亲则疯了一般,哭红了双眼神情恍惚,我呢,整天躲在角落里,默默流泪,无助的看着一切不知所措……

        我内心愤恨地问向苍天:为何如此不公?!为何如此折磨我善良慈爱的父母?!为何夺走我帅气挺拔的弟弟?!为何让我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为何让我从此成为孤苦伶仃没有弟兄姐妹的人?!

        从那以后,性格内向,不善言谈的我变了,变得坚忍,变得勇敢,变得独立,变得勇于担当。是生活的磨难让我快速成长起来,让我提早承担起了家庭的责任,让我早早的就结了婚,生了孩子。那时,我想,或许有了孙子,爸妈忙起来,就能尽快从伤痛中走出来。事实证明我是对的,我想的是对的,我的眼光也是对的,找的人是靠得住的,我们一家人终于度过了最难的几年……

        幸福的日子总是太短,父亲还没有好好享受生活,还有一些心愿没有达成,就不断地被病痛折磨,隔三差五的打针吊瓶子,西药中药更是常年不断,屁股上打针的地方肌肉都硬的没有了弹性。多数时候,都是母亲陪着父亲去看病,不到支撑不住,父亲是不许母亲告诉我们的,两个人互相打掩护,不让我们知道,害怕影响了我们的工作,耽误了公家的事。哪怕是住院了,也一遍遍催促我们按时上班,别耽搁了,不用陪在他身边。

        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为自己想的少,为别人想的多。心里装着别人,唯独没有他自己。

        如今,父亲走了,每每让人谈起都念念不忘。我的老父亲,我的好父亲,愿您在天堂没有病痛,没有烦忧,没有苦难。愿您在天堂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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