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毕业后,我的人生来到了要留守的中学时代,爸妈继续北漂,我则被托付给奶奶家和姥姥家。我要去县城上学啦,就是周路家在的那个县城,那儿有三所初中,A中全住宿,风评最好,B中全走读,都说那里净是混子,C中能住宿也能走读,风评一般,最为低调。我因为从北京回来,不是很好入学,所以奶奶托她教育局的亲戚给我走后门,去了C中,而已成为小城居民的周路,毫无疑问去了B中。
开学是爷爷送我去的,奶奶给我准备的床单被罩都很中性,和同学们粉粉绿绿的一比,简直不像女孩子用的,人那么多,吵吵嚷嚷的,我不敢说话,静静地整理床铺。爷爷离开学校后,同村的学姐带我四处转了转,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不再那么无所适从。下午六点要在教室集合,但我忘了这件事,当我慌慌张张喘着粗气出现在教室门口时,班主任已经开始了她的点名,我带着我发烫的脸走到最后一排,默默接受着大家的注视,啊,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真奇怪啊,小时候我就像个假小子,而长到后来,我突然就变得内向。
上初中的第一个月,我不想家。学校有话吧,我一周去那儿给妈妈打一次电话,话费一分钟三毛,我就说个三四分钟。虽然内向,我到底是找到了一个同行的小伙伴小楠,可能是因为我们都不太起眼吧,我们都矮,她比我还胖。班里有各种各样的女孩子,乖巧的,活泼的,还有称霸校园的大姐大,班里也有各种各样的男孩子,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还有和大姐大并肩的大哥大。总之第一次月考以后,我们心里就有了几个好学生的名单,我当然是不在里边的,因为我忽然就学不懂数学了,我的数学拖累了我,我那半路出家的英语倒是还可以,只是那几个好学生太优秀了,英语老师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我,后来她看到了,把我叫到办公室讲了几道题,我受宠若惊,从此就成了她课上经常被提问的好几个人中的一个。总之第一个月我觉得很新鲜,军训,运动会,县城的繁华,街上卖的糖葫芦,都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一个月周路和我一样,军训,运动会,和我不一样的是,让他感到新鲜的,是班里的女同学。
过了第一个月,一切恢复了平静,日子缓缓流淌,没有任何新鲜事,后来我和小楠的两人行被打破,我们变成了三个人,第三个人,叫小海。三个人真的不好,不管从哪方面说。我开始变得敏感,总觉得她俩比我俩好,而且小海显然和我不是一路人,她张扬,活泼,头发是短的,整个人有一种泼辣的气质,她是那样地渴望成为一个好学生,以至于她根本忍受不了我的成绩比她好一点。有一天因为成绩她和我闹掰了,小楠处在中间,当然不可能站在任何一边,正是青春期的我觉得满腹委屈无处诉说,我于是开始哭,嚎啕大哭的那种,甚至惊呆了坐在我旁边的大哥大。后来我和小海有好几天都没说话,再后来虽然说话了,但觉得远了,很远了。而当我想起小海,最先联想到的,还是吴新峰。
吴新峰是坐在小海前边的男孩,他喜欢上了她,每天都暗戳戳地对她表白,那会儿大家的暧昧都是通过纸条传递的,小海每天下课都跟我和小楠分享她和他传纸条的内容,我俩于是也总是最先知道他们的暧昧到了哪一步,我们也给她出谋划策。我很少和吴新峰说话,小楠倒是很乐意同他打闹,我猜,小楠大概有点喜欢他了,遗憾的是,小海却不喜欢他,小海喜欢他的兄弟小勇,小勇那时候也喜欢小海,于是吴新峰成了炮灰,因为所谓的兄弟情,他放弃了。当然最后小勇和小海也没成,原因大概是她打算同他好的时候他已经没有那个心思了,后来他和我们班另外一个女孩搞起暧昧来,小海一直觉得很受伤,大概这就叫青春里的遗憾吧。
我们班的圈子分得很明显,好学生一个圈,混子一个圈,剩下的普通学生,则是好多圈。班主任是个刚大学毕业的姑娘,我们是她带的第一届学生,她估计也没想到,这个班的混子有这么多,他们桌斗子里放着厚厚的《坏蛋是怎样炼成的》,有一天她发现了,有点崩溃,第二天说不教我们了,要走,我们全体女生于是起了个早,去办公室拦她,到了办公室大家都不说话,但气氛很怪,怪得让人忍不住流眼泪。她没走,从此开始琢磨怎么调座位,以达到最完美的资源分配,我和邱蝶,就这么被安排到了一起。
在做同桌前,我对邱蝶的印象有两个,一个是头上常年带着的白头花,一个是运动会的时候她参加了四百米,跑到终点,她晕了,大家把她背到我们的大通铺宿舍,她在那里打点滴。在做同桌前,邱蝶对我的印象只有一个,就是好学生,她有点害怕,害怕我会看不起她,我俩带着各自的印象做了同桌,从此,就成了完全能说到一起的知己。整个初中三年,我的好朋友大概就是这样,没怎么换过,我和邱蝶交流痛苦快乐,和小楠一起去吃饭洗澡买辣条,后来还有小A,还有小B,大家都普普通通的,经常在周末的时候一起出去买吃的,有时候是馒头,有时候是馒头片,有时候是莜面方便面,有时候是威化饼干,虽然学校的烧茄子很好吃,但外边买的什么,都比烧茄子还好吃。
周路这三年,却有了一个女朋友,上初中后他变了,没那么淘气了,变得温润了些。B中大姐大更多,他很招大姐大的喜欢,他搞对象的时候,却没选大姐大,而是选了一个和我一样矮矮胖胖的,谈不上丑,也谈不上好看。他们一个是语文课代表,一个是数学课代表,因为某些机会,经常碰一起,他于是喜欢她了,和她稳定地谈起了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