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语之中的春秋历史16:敌惠敌怨——狐家的没落

鲁国文公六年(公元前621年)八月,晋襄公去世,由于他的太子年幼无法主持朝政,晋国的卿大夫们决定拥立晋襄公的弟弟为国君,晋襄公一共有三个弟弟:公子雍、公子乐、公子黑臀,在拥立谁这件事上,晋国的掌权人赵盾和二把手狐射姑产生了分歧。


赵盾主张拥立公子雍,他的理由是:一,公子雍年长,拥立他符合周礼;二,公子雍乐于行善,晋文公在世时就很喜欢他,拥立他符合孝道;第三,公子雍有能力,现在在秦国担任亚卿的高官,拥立他还可以缓和跟秦国的矛盾。赵盾的这番言辞可以说是有理有据十分具有说服力,而他的对手狐射姑的发言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了,狐射姑认为:“公子乐的母亲辰赢先后被先君怀公、文公宠爱,我们立公子乐的话老百姓们一定会支持的!”辰赢就是前文中出场过的怀嬴,这里先不说老百姓支持不支持的问题,狐射姑把辰赢先后嫁给了晋怀公、晋文公这件事公然在卿大夫们开会的时候抖露出来就没有觉得不合适?娶了自己侄子的老婆这种丑事晋文公大概是不会希望有人拿出来议论的吧,晋文公要是还活着大概会觉得自己瞎了眼:你狐射姑跟我流亡了十九年我怎么就没有看出来你是个脑残呢?

正方辩手赵盾立即抓住了狐射姑发言的漏洞,反驳了他的脑残观点,还顺手给辰赢扣上了一顶“淫荡”的帽子,反正是狐射姑首先把先君的这种丑事抖出来的,后人要骂也不是骂他赵盾。经过了一番唇枪舌剑,晋国的卿大夫们最终研究决定立公子雍,会议结束后,赵盾立即派遣先蔑、士会前往秦国迎回公子雍。辩论赛败方选手狐射姑则愤愤不平,一想到赵盾之前夺了自己元帅的位子、现在夺走了自己最佳辩手的荣誉、将来还要夺走自己的从龙之功,不甘心失败的狐射姑也派出了自己的亲信往陈国迎回公子乐。这里有个细节,身为国君的兄弟,为什么公子雍、公子乐都在外国呢?这牵扯到晋国的特殊制度:晋无公族,具体情况有点复杂,稗子打算在后面单独列出一篇文章来细说。

赵盾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得知狐射姑的小动作后不动声色,暗中派遣杀手在路上做掉了公子乐,可怜的公子乐不明不白的成为了这场权力游戏的第一个牺牲品。赵盾的这种政治暗杀行为彻底的激怒了狐射姑:就你有杀手是不?愤怒的狐射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派杀手刺杀了——阳处父。于是这场斗争的第二个受害者出现了,不过稗子觉得他死的一点都不冤,就是死因有点无厘头,也不知道狐射姑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按说这时候不应该去刺杀公子雍或者赵盾吗?

阳处父是赵家的党羽,然而赵盾对于他的死却没有任何反应,而是一门心思的处理晋襄公的葬礼。赵盾的淡定是有原因的:一,公子乐已死,公子雍即将即位,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应该以稳定为主;二,麻痹狐射姑,让狐射姑以为自己不想追究此事。这年十月,在安葬了晋襄公之后,赵盾的位子更加稳固了,他以执政的身份下令逮捕刺杀阳处父的凶手狐鞫居,并处以死刑。杀了人之后赵盾还不罢休,表示要联合其他卿大夫组成专案组调查幕后真凶,这当然是个幌子,幕后黑手是谁从狐鞫居的姓氏上就一目了然了哪里还用调查。狐射姑被这招敲山震虎吓到了,仓皇出逃去了赤狄潞氏部落,狐家由此成为了晋国内斗中第一个出局的世家。

狐射姑跑到了部落的帐篷里才发现一件尴尬的事:忘了带上老婆孩子了。此时赵盾再次上线,假惺惺的表示不会牵连狐射姑的家室,并且派人护送她们去跟狐射姑团聚,一家人嘛,最要紧的是整整齐齐。在一片赞扬声中赵盾“精挑细选”了一个人护送狐射姑的家属,这个人叫臾骈,特点是跟狐射姑有仇,所以说一切都是套路啊。赵盾的用意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不过他低估了臾骈的智商,走到半路上果然有人劝臾骈趁机杀了狐射姑全家(稗子严重怀疑这个人是赵盾安排的托),臾骈的回答在《左传·文公五年》:“敌惠敌怨,不在后嗣“,意思是不论向敌人报恩还是报仇,都跟他们的子孙无关。敌惠敌怨,犹言报德报怨。除此之外他还说了一长串的排比句,非常能够体现古代汉语的美感,古文好的可以去看看《左传》。

臾骈是个聪明人,他不仅看穿了赵盾借刀杀人的把戏,还完美的躲过了一个黑锅,否则他一定会跟狐射姑的家属一起陪葬。虽然臾骈这枚棋子出了点小意外,不过对于赵盾丝毫没有影响,狐家已经被他斗倒了,狐射姑的家属已经无足轻重,接下来只要拥立公子雍即位就可以了,然而就在这个关头,赵盾却忽然变卦了,他变卦的详情请期待下文——言犹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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