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澜，起床了。” 如同许多个平凡的早晨，沈巍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探过身轻轻摸了摸那唯一从被窝中露出的毛茸茸的脑袋。

“唔......” 赵云澜皱了皱眉，索性扯起被子盖过了头，连人带被一起窝在了墙角，浑身上下都在表达着对起床的抗拒。

沈巍无奈地笑了笑，怕他在被子里闷坏了，半跪在床上温柔地一下下扯动着被角，试图说服里面的人乖乖出来。

赵云澜不满地闷哼了一声，翻起被子一并盖住沈巍，手脚并用地将其拉倒在床上，紧紧束缚住，几乎是恶狠狠地道：“别乱动，不然强了你！”

低沉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疲惫的沙哑，通过鼓膜的轻颤直达心脏，在沈巍眼底那汪澄净的湖水中泛起层层涟漪，他将手指插入赵云澜柔软的发丝中，好脾气地一下下理着，安静地任由眼前显得有些暴躁的爱人抱了五分钟，待到其微皱的眉头重新舒展开，才不紧不慢地温言道：“好了，真的要起床了，你今天不是还有篮球赛吗。”

没睡饱的人总归有一股执着的哀怨，赵云澜靠在沈巍怀里，就着他的手喝了大半杯温水，半睁着眼脚步虚浮地走去浴室时嘴里还在含含糊糊地嘟囔：“昨晚折腾我的时候怎么就没记起我有篮球赛呢，又不是第一次了，都老夫老妻这么久了，沈老师为人师表的，怎么这么不知节制.....”

沈巍背对着他收拾着床铺，并未对此做出什么回应，可那被衬衫勾勒出的宽肩窄腰的线条给赵云澜看了去，却莫名显出一股局促与不安来。

察觉到自家宝贝儿的小心思，赵云澜大笑着走过去一把搂住他的腰：“放心吧，你老公我无人能敌，就是单手也能轻松把对面撂倒。”

自知理亏的沈巍反手抱住他，红着脸仔细地帮他揉了揉腰上的淤青，像个做错了事情手足无措的小媳妇。

赵云澜要参加的，是龙城中学一年一度的校际篮球赛，这一年多以来，在沈巍的循循善诱下，他试着重新敞开心扉，与班里的同学接触，他帅气又有能力，本就是人群的焦点，只要他愿意，身边是不乏人陪伴的，不多久，便在校内混得风生水起，并成了班里篮球队的主力。

这天一整天都有球赛，难得的休闲，学生们几乎全都涌去了体育场，校道上稀稀朗朗，只有间或的几声蝉鸣在头顶响起，沈巍与赵云澜刚看完两场球赛，缓缓地并肩走在落叶铺成的通往后山的小道上。

“云澜，你觉得怎么样，有信心吗？” 沈巍望向看起来懒洋洋的少年，恰好与那人不知何时开始投向这边的视线相碰，几乎瞬间就温柔了眉眼。

“唔...怎么说呢...这就得看沈老师的表现了。” 赵云澜勾起唇角，眼睛弯成一抹坏得恰到好处的弧度。

他的唇形十分好看，上唇唇峰尤其明显，笑的时候唇珠恰好印在饱满的下唇上，像极了一只餍足的猫咪。沈巍粉红的耳尖轻轻动了动，将赵云澜拉到了后山的一棵树后面。

赵云澜微微挑起眉：“沈老师就不怕被监控发现了？”

“...这里是监控死角，没有人会看见的。” 沈巍睫毛上下扑闪了两下，取下了眼镜。

少年眼底的笑意更浓重了几分：“哟，我这在这里混了这么多年的老油条都不知道，沈老师功课做得很足嘛。”

沈巍不可置否地急急堵住了他的唇，原先粉红的耳尖此刻红得仿佛要滴下血来。

“赵哥！传给我！” 30班的篮球赛被安排在下午，四五点的光景，临近黄昏，少了些热度却依旧明亮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满了球场，经赵云澜身上的薄汗反射进沈巍的眼底，那深邃眼眸星星点点闪烁着的，究竟是沈巍心底的光，还是赵云澜身上的光，无从辨别，也不需辨别，只因沈巍心底的光，就名为赵云澜。

他拿着水站在角落，看着他的少年奔跑，腾跃，听着球落入网中的清脆声响，这个位置可将一切尽收眼底，又恰好能遮挡几分他投向赵云澜的不加伪装的炽热视线，让自己不至于显得过于引人注目。

中场休息，赵云澜无视了场边许多殷勤小女生递来的水，径直往沈巍的方向走去，大大咧咧地站在他面前撩起衣服擦脸上的汗：“怎么样，老公棒不棒？”

紧实的腹肌引起了场边的一阵尖叫，沈巍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瞥见少年腰间青青紫紫的指印，顿时红了脸，伸手把赵云澜的衣服拉了下来。

赵云澜：“？”

沈巍低咳了一声，将拧开的水递到他嘴边：“很棒，继续加油。”

比赛进入白热化，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觑，尽管每个人都拼尽全力，但比分还是步步紧追，离结束时间还有十五秒，甚至已经追成了平手。

拿球的李庆被对方围了个水泄不通，进退两难，他拼尽全力杀出了一条缝隙，将球传到了身边没有人的赵云澜手中。

倒计时十秒，赵云澜深吸一口气，退到了三分线外，闭了闭眼，将球举起，看着围过来的人，高高跳起，将球抛出。

球在空中滑过一条完美的弧线，跃过对方高高举起的手，径直落入网中，清脆声响在大家都屏气凝神的这一瞬显得格外振奋人心。

与此同时，终场哨声响起，队友们欢呼着冲向赵云澜，将他抛到空中。沈巍远远地看着这一切，脸上的神情温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他本就该是这么光芒万丈的样子。”

比赛赢了，照例队里会开庆功宴，沈巍含笑转过身，往校道的方向走去。

“沈巍！”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赵云澜气喘吁吁地朝他挥着手跑来。

“你不是要跟他们去开庆功宴吗？”

“我跟他们说了家里人在等我。” 赵云澜笑得灿烂，明媚如永不凋败的春光。

“所以一起走吧，我的家里人。”

沈巍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回到了初遇赵云澜的地方，那个小小的人儿似乎长大了一点，正处于沈巍缺席的那段岁月，却仍旧是那副澄净剔透的模样，脸上干净得不掺一丝杂质的笑容跨过了时间长河，却从未变过，他朝沈巍伸出手：

“小巍哥哥，我来娶你回家啦~”

在将手放在那只小手上的那一瞬，沈巍从梦中抽离了出来，睁开眼，近在咫尺的是赵云澜睡熟的侧颜，少年的手不安分地搭在他腰间，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而自然，就像是已经持续了多年的习惯一样。沈巍替怀中的人掖好了被角，又借着月光细细地端详了他半晌，终于带着一抹满足而放松的笑意，重新闭上了眼睛——

船在海上，马在山中，你在身旁，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