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容易行到一定阶段，以为诸事通透，成了看客。却不知，下一段路仍是颠沛，不自知间再次失楼台，迷津渡。
想了想，真正的看客，当是有朝一日，外面风雨琳琅，煮好酒，烹好茶，满座宾客，闲话当年，有人却缄口不言，只是笑着饮酒。
不觉寂寥。
最近，重温电影《如果爱》，连续看了两遍。依然会被年轻时候老孙和林见东的纯真而打动，剧末，孙纳拿着那本回忆录《走过的...》眼泪下来，还是很有感触。
1.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出去会不会失败，
外面的世界特别慷慨，闯出去我就可以活过来...”
——周迅《外面》
十年前，她是穷困饥寒的老孙，在冰天雪地里偷吃林见东没有吃完的面果腹，在他的宿舍洗澡时哼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她为了更好的生活，决然离开他，一步步向上爬。
十年后，再次重逢，她高冷，麻木，对于过去矢口否认，也不许他再度提起。
在回答Monty时她说：过去的唯一用处就是让我不再想回到过去。爱情，没有过。
然而，尽管过去十年，她已经是人人艳羡的大明星，睡觉却依旧磨牙，依旧爱穿红色大衣，像从前追公交的她，从前离开他时的她。
她否认过去发生的一切。然而，最终还是答应了和林见东一起回北京看看。在曾经住过的简陋小屋，听到他十年来记录下来的心情。那一刻，她再次拾起从前丢弃的爱，拾起从前那个吃尽苦，受尽鄙夷的自己。
有的感情过了很久，你以为消失了，原来它只是被丢在时间的尘沙中，不再触碰。而世事常如风，一吹就起。年轻时候，纯真的她，爱是真的，而爱与生存，生存更重要。
2.
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我拥有你，
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
——莫文蔚《外面的世界》
十年前，刚从大学出来的林见东，以为两个人住在简陋的小破屋里，一日三餐，互相温暖，这就是一切。纯真如他，所以他爱一个人爱了十年，由爱生恨。
十年后，他以为带她回北京只是为了报复她，一夜之后留下录音带离开，像当年她离开他一样。他说：你知道我这一辈子最失败的是什么？就是我竟然爱上一个我鄙视的人。结果连我自己都鄙视我自己。你令我一辈子鄙视我自己。
但他还是回去了，在冰湖找到蹲在墙边的她，相拥而泣。像当年她被老外欺骗后躺在大雪纷飞的地上一样，他抱起她说：我们真结婚吧。
演完最后一出戏，他对着电话沉默很久说：老孙，我走了，不要忘记北京。
他依然爱她，却选择离开。我想他大概是在，高空中老孙拉着聂文的手不忍放开的那一刻，终于明白，自己念念不忘了十年的感情其实只属于那一年的他们。他们都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自己，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他们再也回不去了。致此，所有的不甘和怨恨才终于烟消云散。
人总是这样，一段感情，纠葛到最后，遍体鳞伤后才会想要放手。痛过，失去过，才会释然。像他重逢后痛苦的说，你不是当年的老孙，当年的你是那么可爱，当年的老孙爱我。
而如今，他才真正明白，如今的老孙再也不是当年的老孙，如今的老孙也并非爱他，而是爱着从前那段时光中的他们，抑或她还是爱着他，也爱着另一个他。
想起一段话是这样说的，爱会变化，除非时间停住。
3.
每个人都想明白，谁是自己生命中不该错过的真爱，
特别在午夜醒来更会会感慨，心动埋怨还不能释怀...
如果这就是爱，在转身就该勇敢留下来...
——张学友《如果爱》
以前看《如果爱》，以为老孙爱的是林见东，也不懂为什么最后林见东和聂文都离开了。
后来再看想明白过来，老孙和林见东的爱是过去式。而之所以两人都难以忘记，还会纠葛，是因为过去至纯至真，这种美好再无法复刻。
十年来，她为了生存，为了利益成为别人口中：专泡导演的角色。但十年前的老孙与林见东，在冰天雪地互相扶持互相温暖，没有任何利益驱使。
而孙纳和聂文，利益驱使他们走到一起。就像聂文说的，“那时候，你需要一个导演，我需要一个伴侣，以为替你拍过第一部片，我们的关系就会结束了。没想到跟你拍完一部又一部，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大家都要多了。”
他们也自以为互相是因为利益，她需要聂文捧红她，捧红她后的聂文，需要她的名气。
而五年的时间，他们的关系早已悄然变化，彼此利用变成彼此习惯。
如果不爱，他不会在湿漉漉的街上，脱下衣服给她披上，也不会在知道孙纳和林见东的关系以后，选择用一巴掌来扯平，不会临时修改了剧本，在最后一场戏中说：放手吧，让我成为你的回忆。从高空中坠落，用自我牺牲来成全她。
如果不爱，她不会在那一刻不忍心放手。殷红血液在雪地蔓延，音乐声响起：我终于找到了爱情故事，一生中也无法彻底忘记，我终于拥有了美丽回忆，飘过来荡过去永不忘记...
在故事的最后，他想起了从前一直想要拍的那部戏，一部简简单单的爱情故事。
她说，那是她一直想要演的一部戏。故事发生在一个晴朗的夏天，有一片绿绿的草原，如果有一天一定要拍这个故事，一定要在青海，从夏天开始拍，到冬天结束。
越简单的其实越复杂，越难得到，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爱情故事，是孙纳和聂文一直向往的。一定要发生在青海，一个晴朗的夏天，再也不是大雪纷飞的天气，再也不要是湿漉漉冷冰冰的地方，简简单单，没有旁杂，没有痛苦。
4.
感情的世界像一个轮回。有的人在这段感情中伤害了别人，在另一段感情中成为受伤者。人也总是在受伤后，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深陷其中，再也不会像那样去爱一个人了。尘世之外，做一个看客，然而红尘滚滚，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
从前也以为时间是良药，然而无论过了多久，有的伤口一触碰还是会疼痛，像爱了十年的林见东，也痛苦了十年。我想那大概就是木心先生所说之意：
“十年韶光十年事。
有人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
此话没说对，能疗伤的事时间里另外有东西，
说不清，道不明，
反正时间不是药，药在世间里。
那些终究不和的冤家啊，
他们的世间里没有药，或者是真不幸，
他们是致死也不肯服药的人。”
时间是流动的，没有一成不变的人，也没有永不改变的爱情。爱情的终点应该是归于生活，沉淀成为生活的爱才能修成正果。像五年来的孙纳和聂文，不知不觉成为彼此的一部分，只是身在其中时并不知晓，真的彼此失去后才发现这份爱情。
那些在途中夭折的爱情远不是终点，然而过去发生的一切也自有它的意义。无法割裂，无需忘却。就像那首歌里唱的：就算受伤，就算流泪，都是生命中温柔灌溉...
像安妮宝贝说过的：“对于我们所经历过的一切，保持沉默。永久的，永久的沉默。像被封冻和抛弃的瓶子，在海底栖息，永不腐朽。那是对它的纪念，以及尊重。你因此而原谅自己所穿越的，所徒劳过的，所抗争过的，所忍耐过的。它们是一种创伤，同时也很光亮。”
行过山水，看过起落，尘世互谅，才会明白彼此正在相爱。有一天终会停止流浪，靠在一个人的肩头，看黄昏明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