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后子时三刻,含经堂内,一侍卫来报:“大人,人带到了……在驿仙院。”
子悠合上手中的册子,手捏着那册子的一角将册子放回到桌案上,想了想:“如此,我亲自去会会她……。”
他垂头想了片刻,起身道:“走……。”
那些伺候的宫人见了,忙将披风递到他手中,他自动手披了上,回头对宫人道:“去,把今日含经堂轮值的女官叫来,随我走一趟。”
“是。”
他随着一行人一路走到宫门口,早有侍卫掌灯备好了马候在那处,他回了身,见容若步伐匆匆也赶了上来,紧随在他身后,便道:“带你去见个人……也长长见识。”
容若赶紧躬身应了。
一行人纷纷上了备好的马,那宫门一打开,便策了马出了宫去,直往金刚山山脚下去。
及到了驿仙院门口,那领头的马才停了下来,那领头的下了马便走到子悠的马前,扶他也下了马道:“大人,妖进不去咱们宫中,咱们只得暂寻了此处,都打理干净了,就在里面。”
容若万分诧异,自己久未踏足此处,如何早已是物是人非。她见子悠已由侍卫在前面掌了灯大步流星踏入了驿仙院,便赶紧下了马,随了他走了进去。
这驿仙院中一草一木都没变,就连那颗古槐也是,还有那个鲁元曾经为自己做的秋千架。
早有两名侍卫在堂屋门口掌着灯立在那儿,见了他来,忙行了礼,为他推开了那堂屋的门,容若的心砰砰直跳,随在他后面踏进了那堂屋。
堂屋内的布设与之前相差无几,两名侍卫立在那儿,屋内的烛火并不亮,那两名侍卫之间,有个年轻女子跪在地上,足上还戴着手腕般粗的镣铐,双手也被枷锁拷着。
那二名侍卫见了子悠,忙行礼道:“大人,人押过来了……。”
容若方双脚踏入那堂屋,那身后堂屋的门便被关了上。
一名侍卫为子悠端了把椅子,子悠在那女子面前不远处坐了下来。
不远处破烂八仙桌上则放着笔墨纸砚。
那侍卫见容若随子悠来,便道:“还劳烦女官记下这妖的供词,需得一字不拉。”
容若便走到那八仙桌旁坐下,深呼吸了口气,提笔蘸了墨。
“你叫什么?”
“小桃……。”那女子声音微弱,慢慢抬起头,望了眼前的子悠惨然一笑,她十二三岁模样,身子瘦弱,五官却生的异常精致。
“你……。”
“我杀了人……,我杀了人,为了我姐姐,为了我自己,我去找那个陆吾,原想杀了他那个女人,谁知她女人的仆从替他女人挡了一刀,那个仆从叫我杀了,她女人的仆从,叫蒲柳,叫我杀了。”
容若听到这儿,手中的笔颤抖的厉害,那个蒲柳原是梓童的贴身丫鬟,她还记得。
地上那女子吃力的拖动着足上的铁链子,忽然望着子悠笑了:“我原想一刀捅死那个白画,她还怀着身孕,那个蒲柳死死护着她,才没叫我连她一起杀了。”
“你找我们,就为了说这些?”子悠开口问。
“我是为我自己,为我姐姐桃妖,为了那些被陆吾之流害死的孩子……。他该死,我恨不得叫他断子绝孙,要不是那个仆从那么衷心……。”
那小桃撩开自己衣袖,身上竟是些触目惊心的伤痕。
“我十岁不到,就被他逼得去陪那些又老又丑的男人做那种事……。”她忽然说道:“还有我姐姐桃妖,被他玩弄,被逼的走投无路……我想见我姐姐,求求你,求求你让我见见我姐姐……。”
“我帮不了你……。”子悠只冷冷的道:“陆吾乃是朝廷命官,此事,不归我管。”
那两名侍卫闻听子悠如此说,忽然上前想将小桃从地上拖起来带走。
那小桃忙大声道:“可我听说,你分明,分明在永州城破了他们的地下城,那地下城我去过,陆吾之流不死,破一个地下城,还会有更多地下城,会有许多,谁来为我们讨个公道?谁来我们这些被任意欺凌的女子讨公道?朝廷官员又如何?多少孩子死在他手里,有男有女,都是七八岁,我作证,我就是其中的一个,我十岁不到就被那个恶魔送到那些贪官昏官的床榻上……十岁不到,叫人脱去衣服,被那些老东西按在床上是什么滋味?”那小桃越说越激动,几乎用吼的方式在说话。
容若再听不下去,搁下笔,用手捂紧了耳朵,紧闭了眼睛,眼内流出泪来。
小桃吃力的爬到子悠脚下:“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是不能了……。”
“我也不能……。”子悠说道:“我动不了他。”
“我求求你……大人,替我们,替我们,替我和我姐姐,还有那些被折磨死去的孩子,那些和我一样被送来送去的女子讨个公道,我求求你……还有很多很多的孩子,被关在他那里……我求求你……我是逃出来的……。”小桃说着痛哭起来。
子悠挥了挥手指,那两个侍卫便上前将小桃从地上拖起来往屋门外拖。
“你们以为我无所不能……其实,我是天底下第一无能之人……。”子悠对着恸哭不已的小桃说道。
“等等……。”
那两名侍卫闻听此言方才住了手,子悠凝视了满面泪痕的小桃片刻,见她分明和桃妖长的有七八分神似,便道:“暂将她留在此处,去宫里找个画师过来。”
“是。”
容若强忍着愤怒与厌恶,用颤抖的手一字一句写下了桃妖的供词,递到了子悠的手中,子悠接在手里瞧了,他用手指着那手里的一沓子供词对小桃说:“你说的这些,我先收下……日后我若查证,你敢诬陷朝廷官员,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难道你也要让人画我光着身子的模样?”小桃问子悠:“陆吾那处,就有我的画,光着身子的画……他手里每个被他欺凌的女子,都这么做,用来给他那些客人挑选,也为了挟制我们,你想不到吧?”
“他给他的女人也画了,你口中的朝廷命官,就是这种人……他手里,有那个叫白画的女人的画像,他对自己女人也这么做……我们在他眼里,都是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