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执拗的是时光73父爱如山

“云馨,爸爸腿摔坏一个星期了,他竟瞒着不肯说,我也刚知道。”听她亲如一家的语气,魏云馨心一沉,双目斜视,有意地怠慢。

“不是他让我来的,他让我不跟你说。”

父亲从不把惦念挂在嘴边,但每次只要魏云馨肯回去,必会给那个冷如冰窟的家带来阳春般的温暖。父亲会给她做她打小百吃不厌的招牌菜,准备一大堆小时候每次都能哄她破涕为笑的零食,吃不完还在她出门时装上一大包。

他混散茫然的眼神里,歉疚和孤寞与日俱增。在四年的冷战和僵持中,他早就认了输,他为了挽回她,甚至承诺说,只要她肯回家,他宁愿终身不续弦。

“等我去交代一下。”魏云馨回头进去,被一群醉酒张狂的男人缠住。

男人们狞笑轻薄,手在她身上肆意妄为。魏云馨无法脱身,夺过一人手中的酒杯,一仰而尽。

“我有事失陪。”

她试图掀开在眼前交错的手,不料激怒了一个耳朵上镶满水钻的男人。他笑容僵住,表情因被羞辱而怒火熊熊。

“蒋义庆的女人咋啦?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他有意抬高声调,语落时几个高瘦精壮的男人聚到他身边,目光阴冷,蕴藏杀气,让魏云馨心颤。

这些人是她惹不起的,为求息事脱身,她毅然接过四人手中的酒杯。

连饮四杯后,魏云馨只觉天旋地转,难以支撑,跪地痛哭。她向他们求饶,说我爸病了,我要回家。

男人们无动于衷,嬉笑着把新开的啤酒递到她面前,冷声说把这瓶酒干了才可以走。

弱者的眼泪换不来同情,只能给施暴者带去酣畅的快感。

砰。

酒瓶在男人头顶开了花,酒水冲散了他的笑颜,瓶渣哗啦散落。

男人惨叫一声,捂着头顶,指缝间血流如注。

慌乱中魏云馨夺门而出。

车子在小区的门口停下,魏云馨心有余悸,脸上苍白,颤着手轻理了额前零散的头发。

旧式的单位宿舍楼,到处残破不堪,楼梯拐角黑暗角落里,无人清扫的生活垃圾和宠物排泄物滋生着蚊蝇。

她轻轻地走近家门口,房门虚掩,屋里没有灯光,光线暗沉。

四年来,这间简陋房屋的门一直都这么虚掩着,父亲怕她哪天回来忘带钥匙进不了屋,只是挂起门上的那块遮人视线的布幔。

魏云馨正欲伸手撩起布幔,屋里传来低沉沙哑积郁苍老的声音,那声音此刻像久旱的沙地得到了雨露的滋润。

“云馨,你回来啦?”

这一声呼喊穿透胸膛,魏云馨顿时怔在那里,泪流满面。

魏爸坐在深黑色沙发里,须发长乱,神情凝重地盯着面前朱色茶几上的那只已经陪伴他十多年的紫色茶杯,和那一缸子横七竖八的烟头。

他倦容满面,一只脚还打着绷带,一双拐杖斜靠在沙发边,孤独的忧伤无人倾诉,甚至连一个亲情的依靠都没有。

但是当他听到魏云馨推门的声音,突然焕发了精神,目光惊喜地投过来,看见魏云馨时,突然兴奋得忘记了断腿,想站起来上前去迎她。

魏云馨见他要站起来的一瞬间,一阵剧痛,不禁往前跌倒,正准备上去搀他。

易母抢先一步上前扶住他,助他慢慢坐回去。

魏爸闻到魏云馨身上的酒气,看着她那身并不合身的制服,心里难受,但又不敢责备她。

这或许就是父亲的爱吧,爱够深,却不懂表达。

易母帮魏爸把家里彻底地整理了一遍,从厨房到卫生间,到卧室到窗台,像整理自己的家一样。

她把黑乎乎的洗碗池刷得发亮,把满是油污的碗橱擦干净,煤气灶,微波炉,全部焕然一新。她发现这些年来,魏云馨母亲生前所用的东西,一一依原样放置,梳妆盒,结婚照……母亲每样都拿在手里久久地看,陷入深思。

想到他们曾经的幸福生活,易母心中惋惜。魏云馨站在她身后,看见她手拿着全家福相框,看得眼睛潮湿。她说,我妈在时,我爸常有意无意提到你,她虽会装着不高兴,其实她理解我爸,你是他的初恋,她一生都无法替代。

易母默然无语,走进魏云馨的卧室。

那里实在太乱了,像是一个废弃已久的杂物堆。

书桌上满是灰尘,一只打开的旧文具盒,铅笔尺子和橡皮在周围散落。书架上的书错乱歪倒,一半已经掉到了地上,墙上的一幅字画,图钉掉得只剩一只,孤零零悬吊着。地上堆满旧衣物,玻璃渣,网球鞋,布娃娃,断成两截的发夹和摔成两半的闹钟。

易母站在门口皱了下眉头,下定决心要帮她收拾得像个家。

她毅然撸袖投入到这项庞大的工程中,累得腰酸背痛,满头是汗。

魏爸拄着拐杖走进来,坐在易母身边,低声在她耳边说,素素,求你答应做云馨的妈妈吧,她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妈妈。

易母不说话,把头低着,默默地叠完衣服,关好衣橱,走出了房间。

在易母准备离开的时候,魏云馨站在卧室中央,惊讶发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房间被她重新布局,更加整洁舒适。房间里每个触手可及的地方都与往日大不相同,都经过精心细致地布置和擦拭过,饱含着一种叫母爱的情感。

易母要离开,魏云馨在门口挽住她,恳切地请求她留下。

“易阿姨,请你做我妈吧。我和我爸都需要你。”

易母顿足,她真心想把魏云馨当成女儿一样照顾,但她并不满意魏爸说是魏云馨需要一个母亲的理由。

一天后,易母去魏爸家给他换药。

魏云馨上班去了,魏爸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沙发上,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眉头紧锁。易母进去掐灭了他的烟,把茶几上的打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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