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挂了电话,我仿佛听得见那边车站熏风拂面,姐姐和姐夫相依等待着出发——这几天江浙沪一片直是一座火炉,从早到晚叫人坐立难安。
然而姐姐还在发烧,一个星期,高烧38度多到低温35度多,反反复复,夜夜难眠。
“在吃药,还没吃完呢。”其实她不必辩解,我知道她为什么不去医院。
我索性也不问她:“等你回到家要是还没有好,就去医院看看。”
“嗯,这两天最严重了,话都说不出来,”她略显费力地清了清嗓子,“不过现在好多了。”
孤身一人在苏州打拼,租六平方的房子,自己做饭。后天回家准备婚礼,再过两个月就要结婚了,仍舍不得接受我送她一个pad。
二
妈妈打电话时都是笑着的。
笑着问我吃过了没,笑着吐槽爸爸不关心她,笑着说猪的行情,数着什么时候又有母猪产仔。
今天笑着说猪太多很忙很忙,说在我走后的二十天里冰箱里爸爸捉的鱼虾还没吃。我问她也没吃肉?她笑着说没,这么胖别人都叫减肥。说天天没工夫好好做饭,前几天觉得晕,查了一下是低血压。低很多。还是笑着。
我追问怎么这么多天没吃肉?她忙说中间和爸爸吃过的。笑着说今天买菜时去商店时正好看到一块好的猪头肉,称了下,3块3,3块钱买来,一个人吃了。一边说一边接受旁边爸爸的调侃。
我想了一下,还是算了,吃不吃肉我是管不了。我说你看你身体要是出问题了,这么多猪谁来管?妈妈也同意,笑着说因为低血压挂了水,花在药水上的27块钱都够买两斤猪肉,够她和爸爸两个人吃好几顿了。
爸爸置办机器,自己做零活。妈妈管着几亩地,和几栏猪圈。自给自足有余,算是告别了一穷二白的年代,然而仍习惯于半月不识肉味。
三
比起父母和姐姐,我的生活显然好过得多,至少饮食上顿顿有荤腥也吃得饱。食堂还是很靠谱的。
每月三百块的国助,加上偶尔的营养补贴,已经接近两年没充值校园卡了。虽然逐渐习惯了买饮料和零食,然而见到贵得离谱的水果还是没有任何买的冲动。
我常常不买教材,既然找得到电子版,何必买破费呢?
事实上,我的助学金和奖学金,已经足够我大学全部的开支,并且有富余给家里。比起每个月一千多的生活费的大多数人,我有更好的条件去消费,然而我经常一个学期的课上下来最后还没有教材。
四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观念。过去的生活已经在我们的骨子里打下了烙印,哪怕现在父母住的是小楼,哪怕姐姐就要结婚,哪怕我现在有上万的可支配的生活费,我们还是习惯于精打细算,委屈自己。说得好听点,是能吃苦——可是终究是无谓的忍耐。
五
所以当爸爸妈妈流露出让我找一个城里的女孩时,我常常不置可否。价值观的差异带来的问题不是我们能预见的,这一点他们或许不明白。而我现在的她从小受到妈妈精心呵护,从不在花钱上斤斤计较,而且又贴近农村,能理解我家的情况,因此我很满足。
我不苛求漂亮的脸蛋,富足的家资,我只寻求一个能懂我、愿意懂我的人。不过我渐渐发现这个要求也太高了。人生在世,谁在乎你怎么想怎么做?谁愿意停下自己的活计去理解你?呵呵。
2015年8月2日于燕园46楼
——晚上和姐姐、妈妈通话,睡前她一句“你混蛋”,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