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何伟笔下的中国,但后面发现我还是错过了一些神奇的机会,没有真的理解,无法知行合一,说明我心底里面还是没懂,没懂他的核心逻辑。之前我还信誓旦旦地给友人推荐两本书~费孝通先生的乡土中国,何伟的寻路中国,说了解真实中国就读这两本书,何曾想到我自己其实也只是了解了一点皮毛,就会那几句代表性的观点而已,无法用这些知识直到行动。所以啊,还得继续读,一直到读懂那一天为止,不能自欺欺人呀,对自己诚实。
中国的很多公路仍然十分空旷,尤其在大西北的草原上,通往喜马拉雅的公路上,车辆稀少,只有漫天的北风和沙尘。即便在沿海那些发展迅猛的城镇里,也到处是空旷之路。它们连接着一个个正在建设中的工业区,以及规划中的公寓住宅区。它们在一片片梯田之间蜿蜒伸展着,而这些地方不久就将成为城市的郊区。它们连接着一个个村庄,二十多年前,这里的村民们只能步行出门。正是想到那些正在快速消失掉的空地——连接着故地的新路,以及即将被改变的景观——最终激起了我的愿望,在中国申领驾照。(开篇何伟就是用纪实体引出了自驾中国的初心)
到2001年夏季为止,即我向北京市公安交通管理局提出申请时,我在中国已经居住了五年。之前的那段时间,我出门旅行都是迫于无奈地坐汽车、飞机、轮船或是火车。穿州过省,踏县过镇时,我都在沉沉昏睡中。但如果是驾车出行,一路上人都会脑清目明。这样的情形到处可见:仅在北京,每天差不多就有一千人拿到驾照,他们因此成为中国汽车工业大发展的先锋队。这些人多来自新兴的中产阶级。在他们看来,汽车代表着出行方便、家境宽裕,还有一点赶时髦。可对我来说,它代表着冒险和游历。就连机动车驾驶员理论考试里面的一些试题都说明,这个行当里根本没有想当然的事情。(在当年那个北京,何伟考驾照的过程也是蛮有意思的,那会儿的汽车文明还未在中国再次兴起)
何伟考完驾照,买了当时的中国地图,多数情况下,道路也没有被标示出来。高速公路用粗大的紫色线条绘制,犹如大动脉;国道用红色线条绘制,犹如连接在较大城市之间的静脉血管。省道用更细的红色线条绘制,绘制县乡道路的线条愈加细小——仿佛是在偏远山区汩汩流淌的毛细血管。我很喜欢沿着这样的小路开车,但是没有哪条道路标出了名称。北京地区的那一页上面画出了七条高速公路,十条国道,一百多条更小的道路,但仅有国道进行了数字编号。就毛细血管一样细小的县乡道路,我问过一个北京司机。
“他们不会给小路起名字”,他说。
“那么,你怎么知道自己到了哪儿呢?”
“有时候,会有一些标志,标出下一个城镇的名称,”他说,“如果没有标志,你可以把车停下来,问问别人,怎样才能到你要去的地方。”
驾驶员考试题也涉及到这个问题:
352题 如果别的驾驶员停车向你问路,你应该:
A)不告诉对方。
B)耐心细致地予以回答。
C)给他指一条错误的道路。
(哈哈,当年淳朴的老司机,还会考这样的问题呀,考官也是操碎了心呀,没有导航的年代)
在北京,我租了一辆轿车,向着渤海边上的山海关——长城的起点——一路驶去。以那里为起点,我开车向西穿越河北全境,感受了丰收的季节。时值中秋,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割过半。只剩下玉米棒子兀立在地里,其他的农作物散放在公路上——一行行的花生、一堆堆的向日葵、一排排的红辣椒。农民们把这些作物仔细地码放在柏油马路的一侧,因为柏油马路是最好的晒场和分拣场。对于壳类作物,则一捆捆地摆放在道路中间,确保路过的车辆从上面碾压而过。这样做是违法的——很难想象还有别的做法,既公然违背交通安全法规,又违背食品卫生法规。不过,在中国的农村地区,没有人去计较这种行为,因为用别人的轮胎完成脱粒工作是最简便的方法。(居然还有这样的神操作呀)
不过,刚开始的时候,对于从食物上碾压而过,我颇感为难。旅途的第一天,每驶近铺晒着农作物的路段时,我就急踩刹车,摇下车窗问道:“我开过去没有问题吧?”农民们有些急不可耐地大声喊道:“开,开,开!”于是,我就开过去了,只听见小米、高粱、小麦在我的车轮下噼啪爆开。第二天,我再也不问他们。第三天,我一看见谷物堆,就加速行驶。驶近铺着农作物的路段时,我就踩下油门——噼啪!咔嚓!从后视镜里,我看见人们拿着耙子扫帚,冲上公路。那就是我在秋收时节作出的贡献——开着车子忙脱粒。(劳动人民的智慧,哈哈)
就传统而言,风水先生专门测算建筑物和地形之间的关系,试图在自然之物和人造之物之间构建和谐。古时候,诸如此类的信念对军事和政治的影响极大。在北京的西北边上,明朝人修筑长城时,特意避开一段三十多公里的山脊,因为这段山脊靠近帝王陵寝。从战略的角度看,这里非常适合修筑防御工事。但是,风水先生认为这段山脊是一条龙脉。任何建筑,如果破坏了龙脉,都可能给明朝带来灾难。(直到今天,上面居然也有人信陕西秦岭是那啥龙脉)就这样,这段山脊空了出来。当朝皇帝不惜更多的麻烦,把城墙向北挪了挪,那儿的地形不利于防守,需要修筑更多的防御工事。
1949年,共产党夺取政权后,他们向许许多多的文化传统发起攻击,斥之为封建迷信,其中就包括宗教、算命以及风水推理。邓小平发起的改革政策,提出建立更宽松的环境。即便在那之后,有些行当仍旧一直没有得到恢复——例如,在今天的中国,道教徒极为稀少。但是,人们对风水的信奉已经被证明具有很强的反弹性,主要是因为这个行当有利可图。风水好,就是运程好。所以,人们愿意花钱雇请风水专家。张宝龙(音译)就是新兴的风水先生之一——他论起市场经济时的精明,跟他论地理风水时的精明不差分毫。他的名片上列出了二十七个不同的服务项目,从“选择配偶”到“选择坟地”——这就是“从头到尾一条龙服务”。他可以“上”房梁,选矿址,还可以医治“疑难杂症”。他做过棺材(“自己备木材”),还帮人抬过婚轿。在名片上,第二十一项服务是“迁坟”——在经历着建筑业大发展的国家里,这个活儿很受欢迎。(二十多年来,直到今天建筑,甚至电影行业,开工前还会信这些,风水先生简直是永不失业的行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