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第六感吗?人与人之间的灵犀相通是怎样的体验呢?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人可会有微妙的稍纵即逝的预感吗?当我把恬淡的心思安放于生活的日常时,确实有些许灵光乍现似的一闪念,激灵着心的涟漪。比如对于一只钟爱的茶杯,一个精巧的瓷碗,边洗心里就这么一激灵:可得小心啊,千万别摔了啊。往往这个可爱的物件将于当时当日就玉碎香销了。所以一有怕的念头,我就会特别小心,赶紧把它们收起来,过段时间再用;就是在这小心的收纳过程中,也有几次竟然还是难逃一劫,该碎的还是应声而碎,鬼使神差一般。
人与人之间的灵犀相通,是一种怎样微妙的感应呢?常听人说亲人离世的时候,呼着一口气等着见ta放不下的那个人,一见就安然瞑目了;否则即使咽了气眼睛也合不上。母亲说外公去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守在旁边,按乡里说法外公担得起这个女儿,会予她恒久的护佑。
这个心有灵犀,这个感应,存在于走心的人之间,不关乎血缘。我第一次经历这个感应,是老嬷嬷过世地时候。夜里三四点的光景,起来给孩子热牛奶。半睡半醒迷糊着等,忽然一个小鞭炮炸了似得,骇得我瞬间清醒:那个玻璃锅盖碎裂了。意识里第一反应就是:谁走了?老嬷嬷吗?清早母亲打来电话,说嬷嬷去了。她是父亲的婶子,我童年些许温情记忆大半与她牵连。一年前回家,常见她挨着墙跟儿坐在夕阳里,苍白而憔悴,毕竟九十多的人了。集市归来拿了油条、软糕给她。隔天听人说她把油条加葱花做蒸包馅儿了。于是就每次给她买一斤,让她泡豆浆吃。一日大雨刚停,满街泥泞,随着大门吱呀一声,藏獒狮头狂吠起来。赶着呵停狮头,见是嬷嬷推门进来。我紧跑着去搀她,接过她怀抱里的一大把青葱。有些愚傻的她二儿种葱,好的卖了,伤残的她梳理齐整,挨家送。九十多的老人,一生多半以野菜粗粮填饱肚子,一大把年纪依然挂记着街坊邻里,依然记得清一街老小的生日八字、婚丧嫁娶。嬷嬷假如生在现在,就是一数学达人、记忆大师呀。我幼时家家三四个娃,大人根本无暇看顾,任孩子们玩闹撒野。我跟着嬷嬷打猪草剜野菜;每得闲暇,嬷嬷会教我和小伙伴们捏泥塑;拿高粱秸做蚂蚱、编麦秸蝈蝈,拿火一点就蹦得老高。我看得入迷,做得用心,是嬷嬷给了我美的想象和启蒙。临走时我又去看她,她择着葱的黄叶,说趁着晌午去谁谁家送。别后我每每忆起嬷嬷,怀抱一缕青葱,踟蹰进得门来。这回儿她安详地去了,拿玻璃锅盖的炸裂,与我做最后的别离。她是那个牵引我的灵犀走入我幼小心灵的人,她的淳朴良善与世无争,让我在纷繁的尘世触摸到安详宁静。
一日母亲炖汤,好好的汤锅一裂为二;她心里咯噔一下,拨电话回家乡,知是她的堂妯娌,没有任何预兆地去了。她们几十年如一日修得深情厚谊,上演了多上次墙头故事:两家以低矮的土墙隔开院落,经由这个墙互递果蔬、美味吃食;无数次开心或伤悲时的相互倾诉。她走的时候与经心的好友做别,算得上最真最深的交好了。
世事匆促,谁打你的心灵走过,了无痕迹的来了去了?亦或成就了心气契合的姻缘、长情久远的挚交、忘年淡泊的情谊?那不是偶然,是命中注定的灵光一闪,照见了灵犀相通的那个必然。人活在世,除了吃喝拉撒,劳顿奔波,还有着一隅心灵的净土,供你时不时回归孩童,活泼顽皮,与那个走心的人倾谈、共勉、笑虐、歌吟。无须隐藏,没有顾虑,全然释放率真的自己。唯纯粹之心,得交纯然之友;是为知己,可遇不可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