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帆齐商学院
上
桂生从我面前走过，用怯怯的眼神看看我。
我的心，被她的眼神扎了一下，不知道为啥，忽然心疼起她来。
她只是比我大一岁，却是人家订了的媳妇。只是没有结婚罢了。
我怔怔的看看她说：桂生，跟你婆婆说说，你也去上学吧。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慢慢的朝前走。
你可以从一年级上，我上五年级，不会了我教你。我大声对她说。
她停了一下，又走了。
回到家，我对娘说：娘，你跟霸婶儿说一下，让桂生也去上学吧，刚开学，从一年级开始，俺俩可以做伴儿，她不会了我教她。
娘瞪了我一眼说：小孩子家，懂啥？！
一边去！你霸婶儿是谁？是全村第一不好惹！
我不做声了。
霸婶儿的不好惹，我们全村的孩子都知道。她骂人特别凶，村里听到最多的就是她的骂声。
她有三个儿子两个闺女，儿子大了，不好找媳妇，闺女大了，不好找婆家。
因为，媒人从她家门口过，都绕道而走。怕看见她。
她的大闺女春兰，长得实在不齐整，她在村里一家砖厂上干活儿，谈了邻村一个长得也不好，家庭比较贫穷的男子。
俩人真是般配，霸婶儿也不挡，就让对方找媒人来提亲。
结果，在订婚的时候，出岔子了。
春兰跟人家说好了，订婚给200块钱，一身衣服就行了。她也知道自己啥条件，个头儿不高不说，还是翻嘴唇，大嘴巴，人家小伙子能愣中她，就不赖了。
眼看就要称为一家人了，被霸婶儿给搅黄了。
这个不是人的女人，非要人家给666元的订婚礼金。真是，也不看看自己闺女啥条件。一贫如洗的小伙子，哪里能拿得出？
让她退一步，给366元，少300块都不行。男方说，婚后补上行不行？
她一口回绝！对媒人说，自己闺女是地包天嘴，将来能给婆家带来财运。666元是六六大顺的意思，缺个纸角都不行！
她的语气，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最后，人家男孩儿爹娘实在没办法了，这事儿黄了。
春兰气得哭了几天，不去上班。后来，发生的故事，把霸婶儿快气死了！
这个死丫头，偷偷跑到那个男孩儿家里，俩人一商量，私奔了。
再回来，是几年以后的事儿了。当春兰带着孩子，带着男人回来提着礼物看娘的时候，霸婶儿直接把礼物扔到了门外。
还大声叫嚣着：滚！滚滚滚！我没生你这个没良心吃里扒外的东西！她早死了！
轮到大儿子结婚，她却翻了个个儿，非给人家200块钱彩礼，多一分都不出。
要不是他大儿子长得好有能耐，人家实在愣中了，大媳妇是不会嫁进来的。
没想到，人家大媳妇来，就受她的气。
刚进门没几天，她就要分家。
分家就分家吧，她不给人家锅碗瓢盆，还让人家住破房子。
唉，遇到这样的婆婆，大媳妇自认倒霉吧。
人家媳妇扛着大肚子洗衣服，她一下忙也不帮，居然还找事儿。这不但把媳妇气毁了，把儿子也惹翻了！
街上来卖盆的时候，她买了一个大红盆，洗衣服特别方便。媳妇看见了，说：
娘，我洗衣服先用用，人家下次来了，我也买一个。
她点点头答应了，没想到，接下来的神操作让儿媳妇记她恨她一辈子。
儿媳妇把衣服泡在大盆里，自己有些不舒服，想过会儿再洗。
谁知道，一会儿婆婆可过来了。一看盆里泡了那么多衣服不洗，就热火起来：
老大家，你泡这么多衣服不洗，啥意思？占着茅坑不拉屎，我也洗衣服里。
说完，你猜她怎么做？
可不是帮媳妇洗洗，而是俩手抬起大红盆，直接把水倒了，然后把衣服掂出来，扔到了地上。
这番操作可把儿媳妇气坏了！
娘，这辈子你别用着我！有一天，你躺床上不会动了，渴死你，也别指望我能给你端口水！死了，别指望我哭一声，掉一滴泪！
霸婶儿一听，霸气的回应：
放心，儿媳妇，我这辈子都不会使上你！我又不是生了一个。再说，要是真有一天，我躺床上不会动了，就喝一包老鼠药，俩腿儿一伸，你们想埋就埋，不想埋就扔到野沟里，狼拉狗啃，随便！
儿子回来直接找她理论，没想到，她拿起笤帚疙瘩撵儿子，指着他骂娶了媳妇忘了娘。
气得老大孩儿，很多天见面都不搭理她。
她对儿子媳妇这样，对婆婆也是一点儿不好。
婆婆老了，老头子死的早，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长大，非常不容易。
霸婶儿是老三，她最占便宜。
因为上面两个哥嫂，住的都是破房子，两个哥哥心疼小弟，把一所新房给了他。
但是，有个条件，老三得让老娘住到老。
这条件，当时霸婶儿认可。但是，后来她翻包了！
当几个孩子长大，婆婆没了用处，也老了，她开始嫌弃了。
三天两头儿，指着婆婆指桑骂槐：
你这个老东西，也不死！屎壳郎趴在脚面上，膈意死人！
你看看老母鸡，都比你强！撒给它们一把麦，吃吃都下几个蛋。你里？光吃，啥也不会干！
婆婆只有叹气的份，不跟她还嘴。有啥办法？
自己要在这里住到死！不惹那母老虎。这是儿子说给她的话。
儿子还说：娘，她随便骂，随便说，你全当没听见，这个耳朵听，那个耳朵扔，我不搁家，别跟她犟嘴。
娘听儿子的话，没想到她以为老太太好欺负，那天因为一件小事儿，把婆婆赶出去了！
晌午时候，家里来客人了。霸婶儿把饭做好了，给客人端到桌子上。
老太太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晒太阳，客人过来把她叫到屋里，想让她坐下来一起吃饭。
没想到，霸婶儿看见婆婆坐在堂屋里，排排场场和客人拉呱，火气一下子窜上来，直接指着婆婆厉声说：
站起来！脏不拉机的，那是你坐的地儿吗？！你也不看看你那没成色样儿，还坐桌里！坐那盆里吃里！
她这一翻话，让客人也不好意思，人家干脆站起来不吃饭了，骑车出门走了。
随后，霸婶儿就把老太太的铺盖全部卷起来，扔到了门口大街上。
把老太太也拉到大街上，并且对老人大声吆喝：
你这老婆，也不是生了一个孩儿，去吧，我也不好，去您那俩孩儿那儿住去吧！
就她这些事儿，村里老人孩子，哪个不知道？
谁也不会去给她的闺女儿子说媒，恶名在外，都传好几个村子里了。
有人要是给她家孩子说媒，村里人都扒她里媒。
不过，她也有办法。掂上礼物，央求亲戚朋友帮忙，让人家给孩子说媳妇。
谁知道，见了一面，就有人把她的恶行说给人家姑娘爹娘了。
弄里她两个儿子，眼看着都过杆儿了，也没订过亲。
这不，霸婶儿真是有法儿，又掏钱买了桂生来。
听说桂生才14岁，是很远一座山里的人，没有爹没有娘，跟着叔婶儿长大。
霸婶儿听亲戚一说，直接下了大本钱，一次买回来了。
她个头很小，很可怜，就住在我家隔壁。听说不到结婚年龄，霸婶儿等她长大了，准备给老二儿子当媳妇。
每天我都能看见她，真的希望她能跟我一起上学。我从小体弱多病，上学非常晚。
父亲说，小时候看我瘦弱的样子，估计难长大。没想到，转眼间，我上学了，戴上了红领巾，并且年年得奖状。
大概是身体都不好，我和桂生同病相怜，能说到一起话儿。
她每次看见我，总是怯怯的，后来才知道，她怕婆婆知道，不让俺俩一起玩儿。
就因为，我说让她上学，她跟婆婆说了。
这个不是东西的女人，居然狠狠骂了她！甚至，还拿起笤帚疙瘩敲打了她。
又过了几年，我已经去城里上重点高中了。再看到桂生，她变得好看了。
俺俩打招呼说话的时候，娘把我叫走了。
娘跟我说，桂生跟老三很好，俩人一起下地干活儿，一起出行，有说有笑，很是热闹，村里人都看见，那才是两情相悦。她对老二理都不理睬。
以后，让我不要和桂生说太多走太近。
因为，怕桂生出事儿了，霸婶儿误会是我从中捣的鬼。要是俺两家闹起来，村里人笑话。
下
桂生越长越好看，可能是在婆家能吃饱肚子吧。
婆婆的话，她也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嫁给老二的。
可是，老二有些木纳老实，平常就知道干活儿，一句闲话都不多说。她反而更喜欢跟老三一起干活儿，一起说话。
老三比老二小五岁，比桂生大六岁，一说话爱笑，两只眼睛一挤，看上去比较可笑。
久而久之，桂生就喜欢跟他一起。时间长了，霸婶儿也看出来，桂生喜欢老三。
她侧面把老三叫到一边，严厉的说：老三，不许跟桂生走的太近！她是你二哥的！
看她长那样子，一点儿也不好看，等将来，娘遇着了，再给你找个好的。你小子可不许瞎胡想！坏了二哥的事儿，我饶不了你！
老三摇摇头笑笑说：娘，俺知道她是二哥的。俺把她当妹妹看待，你咋能那样想，那样说呢。
她来的时候，那样瘦小，我只是可怜她。放心吧，我不会像你说的。
也许老三说的是真心话，可是自从娘说了他以后，他反而想桂生了。
她来的时候，那瘦弱的身体，怎么也难以想象，将来她会成为二嫂。她就是妹妹！
因而，娘骂她的时候，他总是站出来，护她。
那次，因为她做饭，把一锅面条，滚成了糊糊，锅底都抓住发黑了。娘一看，这饭不能吃了，生气了！
她转身，顺手拿起墙角的扫帚就朝她抡上了！
眼看桂生就要挨打了，老三飞奔上去，抱住了她。娘的扫帚抡到了他身上。
这一下，要是抡到桂生身上，估计她要疼半天，可能满地打滚了。
娘把扫帚一扔，过来把老三捞一边，抡起巴掌朝桂生身上打了两下，气愤的骂她：
不中用的东西，叫你做锅饭都做不好，养你干啥吃里？！
要有再次，把你圈到猪圈里，跟猪一起吃一起睡！
桂生嘴巴包了几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忍着硬是没有哭出来。
当然了，老三也跟着被骂了。
老三，你要是敢再替她挡扫帚，下次我直接抡你！你的肉也不是泥儿捏的，仔细着吧！
过后，老三跟桂生走的更近了。他真的把她当妹妹疼的。二哥从来不这样，他总是非常听娘的话。从来不犟嘴，唯命是从。娘说啥就是啥，放个屁也是香的。
他也从来不保护桂生，不帮助她。
几个人一起去红薯地里薅草，每人一次只能翻一垄儿，桂生小，跟他们一样干活儿。只是，她的速度慢一些。
二哥一垄儿薅到头儿了，坐在树荫下凉快，老三薅到头儿了，他转过身，接应桂生翻的这垄儿。
这让桂生很感激，心里知道，这个家里，老三最疼她。
下大雨了，几个人从地里往家跑。
桂生不小心，脚下一滑，摔到了。老三拐回来，把她拉起来，然后拉着她的手，俩人不跑了，慢慢走。桂生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到家了，俩人的手还握在一起。
娘说了自己，老三眼前总是浮现，往日和桂生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感觉自己，喜欢她。并且，他也知道，桂生也喜欢她。
那一次，俩人一起去玉米地里锄草，截腰深的玉米地，非常热。不干活儿，浑身还出汗，不要说在青棵子里体力活儿了。
老二一会儿就锄到前面去了，老三和桂生就在后面。不是老三不想锄快，而是他帮桂生锄。
看看桂生满脸汗水往下滴到地里，头发都湿了，身上的衣服也粘贴到身上，他心疼。
二哥倒是啥也不管，只顾自己，赶紧锄到头儿坐树荫下凉快。
俩人几乎是并肩齐行，还不如说是并驾齐驱。因为桂生锄慢了，老三就帮她一会儿，她赶上来了，就锄自己垄儿里的。
他俩锄到头儿了，老二拿眼翻他们，嘴里说：
您俩搁那儿魔怔吧，搁那儿肉吧，拐回去，谁锄到头儿谁回家吃饭！
说完，他站起来掂起锄头，开始锄下一垄儿玉米地。
老三不吭声，当然了，桂生看看也翻翻眼不吭声。说多了，怕他跟娘学嘴，回家还得挨骂。
俩人坐下来，凉快一会儿歇一会儿再干。
等俩人拐回来把一垄儿玉米地锄到头儿，老二早回家了。
终于到头了，桂生把锄头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地上了。
使死了，终于干完了。她有气无力的说。
老三也把锄头往地上一扔，笑着说：歇一会儿再回家。晌午饭儿还得锄村西头那块儿地。
这庄稼活儿，就是活的！天天干，天天有，一辈子也干不完。咱要是使慌了，就歇歇，不犯法。
俩人坐在一起，突然，老三挪挪身子，跟桂生背靠背。
他这一操作，让桂生一下子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把身体挪挪，离他的身体隔了一个缝儿。
没想到，老三他又挪挪身子，还跟她背靠背。
这次，桂生不动了。她轻轻的有些轻微的喘气说：
老三，您娘说我是老二的，将来要跟他的。
老三站起来，他粗气的说：我不管！反正我喜欢你！你就是二哥的，也挡不住我的心！
说完，他拉起桂生，紧紧抱在怀里。
俩人回家的时候，已经晌午错了。娘看见他们就骂起来：
您俩兔崽子，搁那地里很魔怔里！看看天，日头都到哪儿了？！
您二哥早就回来了，那么星儿一点儿地，能干一天？！
赶紧吃吃饭，还有事儿里！
村西头十八亩地里那块儿玉米，今儿也得赶紧锄了。要不然，草都把玉米苗吃了！
不知不觉中，他俩一起睡了好几次，一家人都没有发现。
他们有了第一次偷吃人间最美的禁果经验，哪里会能阻止自己的第二次第三次？
在田野里，在夜晚村里漆黑的麦场里，还有一次，在下雨天，他俩就在桂生的床上。
霸婶儿那么好的眼力神儿，居然没有看出来。
知道纸里包不住火了，桂生和老三准备铤而走险。
桂生已经到了法定年龄，能结婚了。
霸婶儿准备在秋收完了，农闲有空了，给老二他俩举办一下结婚仪式，请一下亲戚朋友，还有亲门近支，弄几桌酒席，排排场场一些。
没人说媒，自己儿子也要结婚了！她搞牌场就是鬼扎一下，让村里人看看。
殊不知，她的计划要落空了！她要丢人了！
桂生一听婆婆说，要她和老二完婚，着急了。
在砍高粱杆儿地里，只有她和老三。她对老三说：
三哥，我怀孕了。
老三一惊：多长时间了？
桂生说：有俩月了。我肚子不一样，越来越大，身上也不来月经了。
老三一听，一脸严肃起来，他在想对策。好大一会儿，他说：
咱俩跑吧，不跑不行！俺娘那一关都过不了。
桂生瞪大了眼睛：往哪里跑？
我回家，准备一下，先把娘放箱子里的钱，我偷出来一些。出去坐车没钱可不行。还得吃饭，还有你要生孩子。
先跑出去，我有的是力气，可以下力挣钱。
你回家收拾一下，往身上多穿几件衣裳，别让娘发现。咱俩不能掂兜儿，都得空手出来，拿上锄头，装作下地干活儿的样子。
我知道城里的车站，咱俩走到公路上，拦截一辆三轮车，把咱们拉到车站，也就一块钱。
然后，坐车出去，越远越好。
桂生点点头：只能这样了。咱啥时候走？
太突然了！后天吧，准备一下，一定不要让娘发现。咱俩下午走。等他们发现，天也黑了，车站没车也没人了，也追不上咱们了。
俩人周密的计划，回家和往常一样，装作啥也没有发生。
他们能逃出去吗？
霸婶儿目光那么凌厉，咋没注意，没看出来啊！
事实是，她真的没有料到！
没有料到，老三背着她，偷偷干事儿。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干出这等龌龊的事情，抢了自己的嫂子。
那天，天黑透了，老三和桂生也没有回来。
霸婶儿让老二去地里看看。老二拿着电灯，深一脚浅一脚的到地里，喊了半天，也没人答应。只看见地头扔了两把锄头。
这一下子，霸婶儿气得浑身发抖，病倒了。从此，听娘说，她再没有骂过街。
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回老家才看到了桂生。
她领着两个孩子，给我微笑着打招呼。去年，老三和她一家四口回来了。
婆婆痛骂了他们两口子一顿，也无奈的接纳了他们。
老二还是没有娶到老婆，不过，霸婶儿给老三分家了。新盖的房子归老二，老三一家就住到老院的两间破瓦房里。
俺俩聊着天，知道她特别如意满足。一儿一女的简单生活，让她感到很美好。
没事儿，俺能干！等有一天有钱了，把老房子扒了，重新盖成大别墅！就像城里人住的那样儿。桂生笑着说。
看她一脸幸福的样子，我由衷的祝福她，好人好命，希望有一天，她一家能住进大别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