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嫁娘
时近黄昏,红烛已燃尽,暗黄色日光照进紫檀木镶边的镂空花窗。
在梳妆台前,那女子精心描画着自己细长的娥眉,轻抿鲜红的唇纸,对着铜镜微微一笑,却净是苦涩。
那一袭红衣为谁而披?待得长发及腰,斯人未归,徒有思念蔓延在挂着红帐的喜床之上。
她一丝一缕却梳不尽那昔日的缠绵和哀伤,当年他亲手选的金步摇早已失去光泽,但她却每日戴着,出嫁之时还是戴着,不怕天荒,只待偕老,可如今,怕是再难如愿了。
十里红妆,那六月燥热的风掀起了她盖在头上的红纱,她选择了在此时出嫁,而对象却不是自己记忆中苦等之人,此生还有何求,还有何盼?
轿夫们只觉酷暑难耐,便在半路停下轿子准备歇息。
她从轿子里迈出来,那路旁的杜鹃正红,可故人却已不在,想起昔日与他经过此处,他见她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火红的一丛芬芳,便欲前去摘下,手刚触到那花瓣便听到她喊他停下,他回头看着她皱起的眉,那手停在了花端又收了回来。在那日后的黄昏,她正在屋里做着女红,只听有轻敲窗户的声音,她走过去打开窗户,只见窗台上摆着一株新栽的红杜鹃,而窗外早已没了那身影……
想到这些画面,那隔着红纱的脸又独自落下泪来,“怎么就等不到你了。”她垂眸呓语,风过花落,却带不走过往的思绪。
片刻,轿夫们便继续赶路,黄昏时,轿子落在了半山腰,轿父收过钱便归去了,四周无声,只有鹧鸪还在呜咽着。
她起身掀起轿帘,向着高处走去,也不管那精致的衣裙和绣花鞋沾染了尘土和淤泥,仿佛此时,没有何事能阻碍她的步伐。
在一处坟头,她栖身跪地,望着那碑上的字竟流露出笑意,她双手撑在地上,缓缓欠身,复而起来,似留恋地抚摸这碑文……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那日的府邸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她好奇地挤进去想看看庁里的新人,却无奈被人群挡在了外面,她一个踉跄,径直跌到了身后地怀里,还没来得及回神,便被护着走到了前排,身后的人俯身调笑:“来,看看清楚,以后便熟能生巧了。“她恼羞着推开他,摸着自己涨红的脸便跑出去,再回头他却消失在人群中……
她笑着,泪却落在了碑前的香炉里,她以为自己可以,但这样的寂静却让她难以忍受。磕完最后一次头,她终于成为了新嫁娘,但这样的等待太漫长也太煎熬,多少次梦到自己身披红衣,却是独自坐在崖边,望着那翻涌的云海和日出日落。
如今,她不必再等了,此愿虽了,但心中却如何都缺了一块,再无法填补,曾经的暖意也被这寒瑟的山风一洗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