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转瞬即逝,又到年尾,每逢此时,忙碌的工作、紧张的生活常伴着冬日的寒风周旋不已,盘点年初的梦想,都仿佛是水中月镜中花。内心五味杂陈,得意失意收获悔悟皆有。然今年的心境尤为栖惶,离过年回家的日子越近,越不忍去面对那个残酷的现实,原本是盼望团圆的时节,可家犹在,父已逝,痛何如!是的,2016这一年,我失去了父亲,每念及此,仍泪流不止。
父亲是因癌症去世的,走时我不在身边,这注定将成为我一生之痛。我后来常常回忆起他去世前发生的事情。妈妈打电话给我,说父亲病倒了,看着不太好,但是他就是不想上医院,人上了年纪更有些讳疾忌医了,让我打电话劝他,一向固执的父亲还有可能听我的话。我打电话给父亲时他已经在家里床上躺了两天,两天来也不曾好好吃饭,他的声音听起来虚弱之极,我问他怎么了,他说:觉得浑身都疼,腰也疼,腿也疼。说不了几句话竟喘息不止,后来我才知道,这其实已经是癌症晚期癌细胞扩散到全身的症状。我当时大惊,让他不要拖一定要听妈妈安排赶紧上医院,万万不曾想,这番通话竟是我们父女的永诀。
我后来又打给妈妈,要求妈妈立即带父亲去医院。只是当天天色已晚,妈妈想第二天早上带父亲去医院,这个决定还是大意了,第二天早上,父亲情势越加恶化竟至昏迷,最后竟打了120送进医院,在医院急救输液、输血、做系列检查,到了中午,父亲情况看起来转好,妈妈让我先不用赶着回来,殊不知,这可能就是人们说的回光返照,不到傍晚时分,父亲竟骤然离世。我听着电话那端的哽咽,悲从中来,大哭起来。
父亲今年七十岁,年初跟他见面时,还在说今年暑假让他到我这边来住两个月,我要再带他去各个景点逛逛。世事难料,我再次回到家乡,见到的却只是父亲的遗容。望着父亲那有些变化的遗颜,我又大哭,亲人都劝,说不能让泪落在父亲脸上,他会走得不安宁。那个带给我生命的男人走了,痛彻心扉。我后来曾想,如果我当时在家会怎么样?如果早两天送父亲进医院会怎么样?可惜没有如果,天人永隔,一切都无法追回。妈妈是坚强的,父亲最后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我也不在家,都是妈妈照顾父亲,独自带他上医院。妈妈自己边擦着泪边劝我,说人都有这一天的,不要想不开,等她走时,不可这么伤心哭坏身体。世界上最无私待你的只有父母吧,孩子长大了,父母却老了,人说父母在时,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时,人生只剩归途。人注定无法战胜这无情的岁月和天道轮回。
自从父亲去世,我听不得筷子兄弟的那首《父亲》,那每一句歌词都能戳中我的泪点。“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直到长大以后才懂得你不容易,每次离开总装做轻松的样子,微笑着说回去吧转身泪湿眼底。” 我时常翻看手机里保存着的父亲的照片,一张一张看去,看后又难过的无法自已。记忆中的往事一幕幕浮现。
小时候,父亲带我和哥哥出门,我看到什么都想要,吃的玩的,每次都答应父亲好好的,说只要这个给我买了,下一个再喜欢也不要了,哥哥屡屡戳穿我的把戏,让父亲不要相信,我肯定还会一直要求买的,父亲笑着说不会的,但是在我果然食言之后还依然顺从我的心意。哥哥无奈又气愤,我却一边吃着香草冰淇淋一边得意地向哥哥做鬼脸。长大了,我知道,父亲不是不知道我的把戏,他这是溺爱女儿的一种方式。
小学升初中考试成绩揭榜,父亲骑自行车带我去学校看成绩,我考了第三名,父亲很开心,说,我女儿真厉害,这要在以前,你可是中了探花。我那时还不懂,坐在自行车前面的横梁上问父亲,探花是什么呀。父亲说,探花就是第三名呢。父亲这是因为我而骄傲啊。
考上省城的大学后,父亲去送我。参加学校的入学体检,我抽血后因晕血昏倒,昏倒前眼前闪现的是父亲焦灼的脸,醒来后,父亲拿着牛奶、火腿肠等吃的喂我,中午又带我去吃营养大餐。在宿舍帮我收拾好后,我让父亲去住学校的招待所,他答应着走了,却因为不舍得钱,走了好多站路很晚才找了个最便宜的大通铺去住。
及至我结婚成家又开始远离故乡,每年春节回去,父亲都要问我钱够不够花,我坐个三轮车,他都要抢着付钱给师傅。节后离家,总是给父母打个电话说一声就直接从爱人家出发了,但数次在车站换车时,都发现父母的身影,他们一看到我就急急忙忙地奔过来,塞给我准备好的一袋袋吃食,核桃、小米、花生、大枣等等,碎碎交待着路上要注意安全、到后要打个电话等等,常常不等我说话车就要开走了,我透过车窗向外看去,他们还站在那里冲我挥手,渐行渐远直至不见。
父亲是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一辈子也没有什么丰功伟业而言,靠他的微薄工资养活我们全家。然而他是我最亲爱的父亲,记忆中这一幕一幕我从来也不曾忘却,念亲恩,念这骨肉亲情,念这父爱如山。
英年早逝的于娟说过,在生死临界点的时候,你会发现,任何的加班,给自己太多的压力,买房买车的需求,这些都是浮云。如果有时间,好好陪陪你的孩子,把买车的钱给父母亲买双鞋子,不要拼命去换什么大房子,和相爱的人在一起,蜗居也温暖。失去父亲的这段日子里,我仿佛也看淡看开了很多事情。我开始思索,人生在世,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才是最值得追求的。
今生有缘,成为父亲的女儿,虽然父亲已经离开了我,我知道,我拥有过父亲的爱,我拥有过这些属于我的独家记忆。我还有爱我的母亲,在有生之年,我要珍惜那些平凡的日子,珍惜与母亲在一起的日子。我相信,父亲在另一个世界里一定也希望我们都好好的,好好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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