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家园】
端午节刚过,就到了父亲节,而我的父亲已去世三年了。
父亲是三年前的端午节走的,别人在团聚过节,我们在殡仪馆料理父亲的后事。
年迈的小叔从老家不远千里而来,只为了见我的父亲最后一面。他是一个极不愿意出门的人,堂弟在武汉买了房子,接他过去同住,他都不肯去。一个人守着老房子,自己种地种菜。孤身一人,不出村子。
老家的堂亲、表亲,几十个人先后从四面八方赶过来,送父亲最后一程。在殡仪馆的告别仪式上,黑压压的一群人,场面隆重而肃静,这是我的父亲值得的临终体面!
仿佛昨天的事情,然而,父亲已去了三年。
三年了,父亲的样子还是那么清晰,我一点也没有忘记。包括已去世三十年的奶奶的样子,我也还记得。那些离世的亲人的音容笑貌啊,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们走了,但一直活在我的记忆里。
父亲跟大哥一起住,就在我家楼下。他们住的是带花园的复式楼,当初大哥买下这个房子的初衷,是为了让父母有一个活动的地方,他们在农村一辈子,不习惯住高层楼房。
一出门就是自家花园,养鱼养花种树,父亲每天都要在花园里侍弄半天。上午,父亲骑着电动车去菜市场买菜,到处转悠转悠,跟五行六市的大小老板们唠唠嗑,然后回家做饭。午饭后就是午睡,起床后就看电视,父亲爱看各个频道的时事新闻。他常说,要了解国家政策,跟着政策走,就不会走偏方向。
他的思想觉悟很高,在小区与人聊天时,说话有理有水平,大家都认为他是退休老干部。父亲笑着说,一个老农民,种了一辈子的地,能有现在的养老日子,首先要感谢国家感谢政府,还要感谢这个好时代。
父亲每天早晚都会在小区散步,一边走路,一边用手指盘两个钢珠子,那两个钢珠子正好够一只手盘着,锃亮锃亮的。
从父亲来粤后,我就跟着蹭饭。他们住哪里,我就去哪里蹭饭。后来,为了方便蹭饭,我干脆把房子买在他们楼上。饭熟了,父亲打电话给我,我就坐电梯下楼吃饭。吃完了饭,一起看看电视,聊聊家长里短,就坐电梯回自己家睡觉。
父亲在的时候,他一个人负责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家庭的“后勤工作”,电器坏了,水龙头漏水了,厨房的下水道堵了,孩子的自行车爆胎了,等等,十几年都是父亲负责弄好。直到父亲离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才慢慢适应独自承担日常生活里的各种小麻烦。
我常常站在自家阳台上,好像听到父亲在一楼花园里干活咳嗽的声音,还有他一边喂鱼,一边跟隔壁老张头打招呼。以前大哥经常说父亲说话声音太大了,震得人的耳膜发疼。我笑着说,声音洪亮的人身体才好。
我时常去大哥家,站在门外敲门,等待母亲蹒跚挪步过来开门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父亲的样子。他从车库里走过来,一手开门,一手拎着大包小包的菜,高兴地说,今天买到了白白胖胖的豆角,紫色的茄子,还有水库里的草鱼……,这些都是在老家吃过的品种,很难买到。因为他经常说,这边大棚种的菜不好吃,鱼没有鲜味,猪肉也不香,鸡蛋黄也不黄。
客厅的电视机旁,放着一张藤制的摇椅,那是父亲的专座,是大哥去镇上一家百年老店买来的,几千元的价值,大哥跟父亲说只要一百多元,担心父亲又要心疼。父亲坐在摇椅上看电视,一边看,一边摇。我们不在家的时候,他常常在摇椅上打盹。我们一进院门,他就会悠悠醒来,起身笑着迎接。开口就是问我,几个人来吃饭,让母亲去准备煮饭。
有妈的孩子是个宝,有爹的孩子长不大。在父亲离开之后,我突然就长大了。也切身体会到什么叫“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无数个独处的时刻,我常常思考人活着的意义。偶尔也会觉得那么努力地拼搏,最后都是一样盖上三尺白凌,化作一阵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更多的时候,我也在想,父亲留给我们的,是他一生自强不息的精神。正是他以身示范的正直、善良、好强的品质,才有了我们从鄂北农村走出来的勇气,才有了现在的幸福生活。
无论生活多么艰难,作为父母,应该给孩子树立积极正面的榜样,面对困难,不退缩。遇到不公,不抱怨。获得成功,不骄傲。感激社会,不忘恩。
人之一生,被人竖过大拇指,被人念好一辈子,就是成功的“人”!
父亲成功地书写了这个“人”字!
三年了,父亲或许早已进入轮回,我们的父女缘分也许只在这一生,我多么不情愿啊,难以舍弃这份亲缘。每每想起父亲,我心仍是戚戚然,泪涟涟。
都说只有亲人放手,亡灵才能安心离去。只有得到亲人的祝福,亡者才能进入极乐世界。
愿父亲在另一个世界安乐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