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这里是《小谦聊好书》第二季，今天我们要聊的书是《逆行的霸主》，作者是刘勃。这本书给我们讲述的历史刚好就是接着《错位的复仇》那本书的。
之前在聊《错位的复仇》那本书时，吴王还是阖闾，越王还是允常，现在吴王已经换成了阖闾的儿子夫差，越王也换成了允常的儿子勾践。阖闾在位的时候，虽然打楚国一度很顺利，可是最后却接连败给了秦军和越军，自己也因在战场受伤，不治身亡，所以对于夫差而言，他必须要报仇，他也确实做到了，会稽一战，夫差的军队大败越军，越王勾践退守到会稽山上，此时勾践的手下还剩下五千名装备精良的士兵，当然清华简《越公其事》说是八千，总之这个兵力还是可以一战的。这个时候，勾践派人向吴王夫差议和，至于派的使者和议和的条件《左传》和《国语》说的不太一样，大致就是把一些越国有地位的青年男女派到吴国去做奴仆或者姬妾，然后春秋两季给吴国献上贡品，同时也告诉夫差，要是夫差非要灭掉越国，以后四方诸侯就不敢侍奉吴国了，因为这在当时是野蛮国家的行径，吴王夫差显然被说动了，可是伍子胥跳了出来，坚决反对，说越国是个很大的威胁，必须立刻灭掉，否则吴国就危险了，可夫差并没有听从。另一个大臣太宰嚭也支持夫差。那问题来了，夫差为什么一定要接受越国的议和条件呢？
我们今天事后诸葛亮，就会觉得夫差很傻，伍子胥很高明，因为后来吴国在北上争霸的过程里耗尽国力、最终为越所灭，而伍子胥屈死的故事又很引人同情，这等于验证了伍子胥的预言，但是我们回到当时的情境中，就会发现，夫差这么做的理由也很充分。
第一，按照春秋的传统，文明国家就是不能随便把人家的国家灭掉的。而夫差当时就是想让吴国成为一个文明国家。伍子胥的观点过于超前，那是战国思维，不符合春秋时代的主流价值观。
第二，吴国要灭越国，技术上确实有困难，这也是《越公其事》所主张的观点。一些论文里说，《越公其事》不合理，吴王打楚国、齐国都不嫌远，继续打越国怎么会嫌远呢？
会有这样的判断，就是量地图量出来的一个结论。实际上，远征楚国或者齐国，交通条件比较成熟，沿途已经充分开发，攻打的对象非常富庶，距离虽然远，后勤压力反而比较小。
而越国呢？勾践已经败退到会稽，这就到了宁绍平原的边缘。接下来，如果勾践不决战而是扭头往山里一钻打游击，吴国要想继续推进扫荡，那就成了一个无底洞，有限的国力很快就会被拖垮；但如果收兵回去，那么勾践还是随时会从山里出来继续对吴国骚扰劫掠。所以，当时接受越国的求和，实在是最合理的选择。
第三，回头看《左传》，会发现哀公元年（前494年）的国际形势，也不支持吴国和越国长期打下去。因为吴国伐越的同时，楚国在攻打吴国的盟友蔡国。
夫差从父亲手里继承了吴国，不光是继承疆域和人口，也继承了吴国的国际关系。他不可能为打越国，把所有这些全不要了。尤其是夫差想让吴国成为一个文明的大国，那就得尽国际责任。所以，这个时候不但越国处于劣势在求和，吴国其实也急于和谈，好腾出手去救援蔡国。
说到这儿你可能会说，既然越国并没有败得多么惨，吴国又不得不面对那么多不利因素，大家都愿意和谈，越王勾践为什么会接受自己到吴国去做奴隶这么屈辱的条件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越王勾践根本就没有去吴国做奴隶。
无论是《左传》《国语》还是《越公其事》都没有记载这件事，只是说盟约之后，勾践派遣三百个越国的士去吴国当奴仆，勾践还亲自走在夫差的马车前为他开路，仅此而已。
现在，吴国和越国议和，他们终于能腾出手来解决蔡国和陈国的问题了。当年吴军攻入楚国郢都，蔡国也是出了力的，所以楚昭王复国之后就开始攻打蔡国，并逼迫蔡国人搬到楚国人更容易控制的地方去，吴国要救蔡国，可是蔡国与吴国距离太远，所以吴国选择去攻打楚国的小弟陈国，这下反倒让楚国人也紧张了，毕竟当年他们是败给了吴国的。当然吴国这么做主要还是为了把蔡国迁到东边他们的势力范围，但这就有点远了，蔡昭侯倒是愿意，可蔡国贵族不愿意啊，所以蔡昭侯就和吴国联合，让吴国军队一拨拨悄悄潜入蔡国并控制蔡国局势，然后再找一个叫公子驷的替罪羊平息众怒，最终带领蔡国人搬到了州来。
蔡昭侯虽然靠计谋让蔡国贵族们和他一起搬到了州来这个地方，但这些贵族心里肯定是有怨气的，蔡昭侯发现了，所以想到吴国去争取吴国的帮助，这下这群贵族害怕了，索性先下手为强，杀死了蔡昭侯。
就在蔡昭侯被杀的同一年（公元前491年，哀公四年），楚国通过一个谣言吞并了几个小国，一个小国国君逃到晋国寻求帮助，这个时候晋国内部几家大贵族正在内斗，也懒得管这些事，看到楚国向他们要人，索性把这个小国国君骗出来抓了交给了楚国。
楚国做的这一切吴国都看在眼里，吴国人很清楚，楚国现在已经安定了北方，那接下来他们要干什么不言自明。当然是集中精力对付吴国了。想到这里，吴国人决定先下手为强，攻打楚国的小弟陈国。
楚昭王一看吴国打陈国，就亲率大军救援，可楚昭王在前线突然去世让楚军不得不撤兵。这时候有意思了，吴国这个向来喜欢趁人之危的蛮夷之国这一次竟然按照华夏礼法，没有乘胜追击。当然随着楚军的退走，陈国也彻底倒向吴国，他们的战略目标已经达成。
但我想你一定还是觉得很奇怪，一向喜欢趁人之危的吴国这一次怎么不乘胜追击了呢？
事实上，夫差时代的吴国，各方面看，都和之前的吴国不一样了。首先是地缘形势变了。
以前，吴国只能向西扩张，南边的越国和北边的小国没什么扩张的意义，可是当北边的小国逐渐被吴国蚕食，吴国直接面对齐国鲁国这些历史悠久，经济发达却战斗力相对弱的华夏国家，而此时，南边的越国也逐渐强大，于是，吴国的扩张方向就有了西，南，北三个方向，他们不得不面临抉择。
其次，夫差这位吴王，也和之前的吴王大不相同。《左传》记载，哀公元年（前494年），楚国令尹子西为论证吴国不足虑，比较了阖闾和夫差的不同。“子西是从三个角度比较了阖闾和夫差。首先，是两位吴王对物质生活的态度：
阖闾吃饭就一道菜；坐下，地上就铺一层席子；房子直接建在平地上，下面不先造高坛；使用的物件，不加红漆和雕刻：宫室之中，没有亭台楼阁；乘坐的车和船，都不加装饰；衣服和用具，能用就成，不挑贵的。
夫差就热闹了。他随便住在哪里，都要搞很多景观建筑。夫差最有名的工程，是姑苏台。就像当年楚灵王建章华台一样夫差在姑苏台也有巨额投入，不知道消耗了多少民脂民膏。过夜，他一定要有女人陪。妃嫱是地位比较高的，嫔御是地位比较低的，反正女人不能少。哪怕出门只有一天，住宿条件都不能随便，好吃好玩的都得带上。他热爱的就是聚集各种珍宝，追求的就是各种景观娱乐。
其次，是两位吴王对本国人民的态度不同：在国内，一旦发生灾荒，阖闾就亲自巡视，安抚孤寡和资助贫困的人，总之就是很爱民的意思。
子西评价夫差的这句话，则堪称经典：夫差把民众看得好像自己的仇人一样，每天都有新创意，用新花样来折腾自己的人民。“用之日新”比“视民如仇”更可怕。统治者就算对人民有恶，如果不爱折腾，也许还有混日子的余地。爱折腾的，哪怕折腾完了再给颗糖安抚一下，也于事无补。
当然，最可怕的就是既“视民如仇”，又“用之日新”，那就真是把人往死里整了。再次，是两位吴王对本国军人的态度：阖闾在军队中，煮熟的食物必须等士兵都得到了，自己才食用；他有什么好吃的，士兵们都有一份。夫差表现如何，子西没有说，说明夫差这方面表现还行，吴军的战斗力还是在的。
子西的结论是：阖闾对民众好，与将士同甘共苦，所以人民不会觉得为他效力是疲劳的，将士也知道战死不会白白牺牲。至于夫差，首先会自取灭亡，哪里能打败我国呢？
子西所说的阖闾和夫差的区别，其实也和他们的经历有关系。你想，年轻时代的阖闾，并不是注定要当吴王的，他的权力和威望，都是在前线带领吴军作战打出来的，自然比较懂得怎样和基层同甘共苦。阖闾小时候，吴国经济也还比较落后，即使是吴国王族的身份，日常生活也就那么回事。
而夫差成长在吴国国力突飞猛进的时代，暴发户家少爷的习气就很重了，当然他精神上也有追求，这从他不灭越国和不追击楚军都能看出来，他是在遵照华夏文明的规则行事。
刚才我说，吴国面临着向南、向西还是向北的三条战线选择，可是夫差既然是一个既爱繁华，也好礼乐的人，那他当然要奔着繁华和礼乐浓度最高的地方去，说到这儿，夫差的方向就很明确了，向北！
那么，夫差的北上之路会顺畅吗？他又会遇到怎样的困难？这就是我们下期节目要聊的内容。
以上就是本期节目的全部内容，希望能够对你有所启发，下期节目我们接着聊。
本期书单：
1.《逆行的霸主》，刘勃著；
2.《错位的复仇》，刘勃著；
3.《左传》；
4.《国语》；
5.《史记》，司马迁著；
6.《论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