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毓荣刚想回答是有这么一个地方，成德插足道：“什么嵩明日月山高处，我看不如苍岩三绝：苍岩石山仓草中。”
蔡毓荣反应过来了，惠儿这是在和他玩对子游戏呢，成德真是厉害，不愧为对子老师教出来的学生，这是副双拆字对，前面地名，后面双拆字，真是太妙了！不过惠儿却冷笑道：“哼哼，三绝？你有多少座山啊？”
成德马上意识到下联的“山”与上面的“山”重了，顿时羞得哑口无言。
蔡毓荣寻思道：“不如，涞清水来水青清。”
成德哈哈笑道：“你的马踏错了。”
成德指的是蔡毓荣的联律失替又失对，惠儿连忙打圆场说：“马踏错了也不吃你的仓草。”
成德被无语了。蔡毓荣背地里汗颜，这两姑侄太厉害了，一个才高谢道韫，一个敏如孔文举，真是自愧不如。蔡毓荣插话道：“成德已是生员了吧？”
这一问，正好问到成德的软肋，虽然成德汉学学的还可以，可还没参加过正式考试，因为明珠认为没那个必要，纳兰家是满洲八旗，其子弟成年后就可以入值宫禁，成为皇帝身边的侍卫，干得好，成为皇帝的心腹就可以进内务府，之后平步青云是水到渠成的事。
成德被人捅到软肋，一脸愠红，像被人羞辱一般难受，可成德也不能败下阵来呀，反唇道：“我一贯二意三心倒也习得四书五经六艺七音八卦九章，十斗之才。”很明显成德恼羞成怒了，来了一个狠的，来让蔡毓荣难堪。
果然蔡毓荣只有讪讪的傻笑，十分尴尬，不知如何作答。惠儿觉得成德做得有些过了，竟然用“无双”，反讥道：“你十全九美八臭不过略通七绝六律五音四骈三平二满，一鸣得意。”
惠儿太厉害了，成德恼羞又无言以对，更可恼的是她竟帮着蔡毓荣来羞辱自己，一肚子火！
这时来了个倒霉蛋，雅图端着药膏来给成德吃，成德一向身子骨弱，觉罗夫人经常熬这种药膏给他吃。这个蔡毓荣也是不看事，开玩笑道：“成德呀，膏可吃，药可吃，膏药岂可吃？”
这一下把成德惹火了，翻手一掀把膏药打翻，弄得雅图一身都是，雅图吓傻了，呆呆地杵在那儿。
成德的公子脾气又上来了，一把推开雅图，气冲冲地走了。
“你！……”惠儿恼成德太失态了，边安慰雅图，边向蔡毓荣解释：“俗话说，脾好医，气好医，脾气不好医。”
这个惠儿简直就是蔡文姬和谢道韫的复合体嘛，不仅才艺卓绝，而且处事机敏得体，蔡毓荣已经深深爱上了这个“纳喇文姬”。
成德这么失态全是因为他太在意他的小姑了，吃味小姑帮着外人来羞辱自己，但真正令成德不安的是他意识到很可能要失去小姑了，惠儿很可能会嫁给这个男人。不行，他必须得阻止！
中午宴，成德还是出来了，并且收拾好心情准备捣乱。而明珠和蔡士英看惠儿和蔡毓荣相处得不错，都想选日子了。
饭后，换上各色果品，惠儿拈了一块藕酥说：“因荷而得藕？”
惠儿的这句话其实是问蔡毓荣因荷（何）而得藕（偶）？
蔡毓荣正好知道这个故事，明朝有位宰相叫李贤曾用此对招婿，才子程敏对出下联赢得美人归。惠儿说出这联，是否意味着这就是最后的考试了呢？
蔡毓荣找了颗杏仁，笑笑说：“有杏不须梅。”
好个“有杏（幸）不须梅（媒）”，从惠儿脸上的红晕已经表明这颗杏仁打动了她的心，成德简直看不下去了，凑到两人中间，拿了颗枣子说：“吃枣还得梨。”又拿了个梨儿。
这家伙真够狠的呀，吃（迟）枣（早）还得梨（离），这太不吉利了吧，蔡士英一脸不悦，明珠也看出来了，叫成德回房读书。
蔡毓荣倒很大度，说童言无忌，成德想“童言无忌”是吧，我再给你来个狠的！
成德指着门外一条捡骨头的狗说：“侍郎大人，是狼是狗？”
成德这就太过分了，惠儿棱眉瞪着成德，蔡毓荣一脸尴尬，你说这玩意儿怎么回答啊？蔡士英也站了起来。
蔡毓荣的难堪写在脸上，可成德还不依不饶，他说：“侍郎大人，你瞧这尾巴，下垂是狼，上竖是狗。”
这“上竖（尚书）是狗”让蔡士英忍无可忍了，他就是兵部尚书嘛，“你们家孩子怎么教的！”拍桌子拂袖而去！
明珠追了出去，觉罗夫人指着成德的脑门训斥道：“你今天是怎么了！？看你阿玛回来怎么收拾你！”觉罗夫人也追了出去，看能不能挽救。
成德有些愧疚地看着惠儿，但惠儿并没有责备他，相反拉着成德道：“来，跟我来，不然你阿玛回来饶不了你。”
惠儿拉着成德躲进了自己的小楼，明珠回来果然是怒气冲冲地要找成德算账，这孩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惠儿把她堂兄拦在闺门之外，明珠十分抱歉地说：“妹妹，对不住啊，你让我进去，你让我进去，我今天非逮住这小子好好教训一番不可！”
“诶~诶，二哥、二哥，您消消气，您消消气。”惠儿挽住明珠的胳膊往外拉，“成德还小，不懂事，他已经知道错了。”
“十六了，还不懂事！都是哥没教好，你别拦着我，让我进去…”
惠儿紧紧地拽着明珠，向觉罗夫人使眼色，觉罗夫人也是疼爱成德的，也帮着拉住明珠。
“兔崽子，十五六岁了一点不懂事，人家是国家一二品大员，被你一个毛孩子羞辱！你凭什么呀！？……”
成德躲在惠儿的香闺里，听着父亲字字戳心的话，止不住泪水涟涟。
明珠无法泄愤，又被左右两个女的拉着，只好扇自己的耳光，“啪啪”地怪吓人的，“叫我以后怎么有脸见他们啦！”
成德听到自己阿玛的耳光声，心里也非常难受……
“我纳兰明珠怎么生了这么一个辱没门楣的废物东西！还有你，慈母多败儿！……”明珠一团火又向觉罗夫人撒去，成德有几次都想冲出去说，“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可是又忍了。
“你就躲着吧！没有的东西！……”明珠骂了一阵还是走了。
成德匍匐在惠儿的妆奁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委屈冲上心头，作为父亲怎么能骂自己的孩子是废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