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间敞亮的,高大气派的农家别墅里,白发如银的曾爷爷正在给我们这些团团围住并缠着他的子孙辈们讲述自己往昔的峥嵘岁月。曾爷爷已经九十多岁了,不过他仍是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的样子。
第二天曾爷爷走了,他的床边坐满了四世同堂的子孙辈们以及一些老友和领导。他永远地离开了人世,走得时候特别安详,好像人生中早已没了遗憾。他死在那天下午,当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其实我听到有关曾爷爷的的故事有很多,但最令我不能忘怀的,有两件事。曾爷爷他老人家曾告诉过我:他年轻的时候是个军官,是一个连的连长。他参加过无数战争,包括那次让他终身难忘的惨烈无比的抗美援朝战争。
那一次,曾爷爷他们全连接到任务去攻占一片久攻不下的高地。不远处敌人在碉堡里用机关枪对曾爷爷他们扫射不停,山下冲锋的战士们冲上去一批,牺牲一批。可是战士们还是不畏死亡,前仆后继。子弹打完了就拼刺刀,扔手榴弹、炸药包。他们与敌人一直一直拼杀,拼了七天七夜,杀得暗无天日。那时的战场犹如一座鬼城,敌我双方都身在其中杀红了眼睛。他们身边弹壳无数,但是空弹壳再多也没有他们杀的人多。敌人刺穿他们的大腿,他们就割穿敌人的喉咙。触目可见断臂残肢,死伤无数,血流成河。不幸的是,由于武器装备的不足,拼到最后,曾爷爷他们还是被敌人包围了。拼到最后,一整连的人,由于兵力悬殊,只剩寥寥十个。他们通过简单地碰头商量决定,最终让我方派一个人手持炸药包去炸碉堡。炸药包的杀伤力是惊人的,不可躲避的。当时的投掷范围是自杀式的,把自己的队伍也一股脑席卷进去。“轰轰轰!”当接连不断的炮响传出整片雨林时,敌人是全军覆没了,可我方亦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就只剩下死人堆里全身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曾爷爷一个人。他最终被其它部队带回了医院,发现全身大小的伤口不下十处,做手术时取出四五块弹片,但经过差不多一年的养伤调养,他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
第二件事还真让人意想不到:曾爷爷受伤那么重,医生当初判定他可能下半生只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再也上不了战场,也不能出门去探险了。得上天垂怜,命运多舛的他,不向厄运低头的他,熬过最难的八个月,竟然恢复得还不错。曾爷爷选择了复员,但也没选择回乡。他跑得远远的,之后的数月,杳无音讯。过了三年后,才得知他在四处冒险:他去过茂密燠热的热带雨林,和吐着信子的毒蛇迎面对上;他去过辽阔无边的草原,驱马奔跑驰骋;甚至他还拿着普通的砍刀,与长着尖利獠牙的野猪抵死博斗。膝盖被尖角撞到了,不停地流血。他随便一抹,丝毫不放在心上。最终野猪还是死在了英勇的他的手里,当晚就被他烤着狼吞虎咽又津津有味地吃了。
他是英雄,他是冒险者,他也同时是一个拥有子孙辈的普通爷爷。
曾爷爷死的那一天,落日熔金,夕阳分外绚烂。那金色的光芒照进他的屋子,他艰难又难舍地咽下了生平最后一口气。
他就是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