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膝跳反射,爱情是日偏食,两者的共同点是,自然而又被动。
就我所认知的世界,有“北漂”、“海漂”,还有“打水漂”;有“蜗居”、“蚁族”,还有“光棍侠”。
无论是夜伏昼出,还是通宵达旦,挂在城市LED灯光背景墙上的灵魂无不渴望获得情感的慰藉。事实是,慰藉也不能消除恐慌。
我有朋友,33岁,男性,谈过6次恋爱,相亲相过的女生可以组成一个野战连,但并没有成功走入实质的一位。他既非家境不好,也不是脑满肥肠之徒,用他自己的话说“我不过是在参观未来生活的各种可能性”。
对爱情和婚姻充满悲观主义情绪的,不止我朋友一个。我也相过亲,也很悲观。在语言不能触及的黑森林里,相亲对象自有一套审美逻辑,逻辑的重点关注对方与自己不能匹配的缺憾。譬如,在所有的外部条件已达成门当户对的标准时,逻辑会寻找内部的相称结构,如什么学历,有什么不良嗜好,个人修养如何,会不会在意小细节。
的确,要与陌生人构成亲密感,要在自己的时间刻度里与他人的生活互相辉映,仅靠磐石无转移的信念多少单薄。处在大时代一波又一波的庸俗化革命里,能做到独善其身,又能把自我的安全感保持到生命最为黯淡一刻的人太罕见了。
生命只好对孤独负责,对自己赋予使命感。因为,依赖性的生根如果不能在适宜的土壤环境中得到支援,会垮塌成绝望。只有在不把他人视为影子和等式另一端的假设或结论时,生活本身才拥有变化的想象。
在与每一位相亲对象共处时,我朋友都会向她们问同一个问题:“你凭什么吸引我?”得到的回应是:“你凭什么打动我?”
朋友向她们列举了自己家里所有可以转化为物质的东西,然后说,你觉得够吗?答案各不相同。因为语言包括撒谎,物质包含空虚。对朋友来说,他的列举并不是为了求得回应,只是说,我有,那么,你呢?
在《昆虫记》里,法布尔讲到一种用特殊叫声吸引配偶的昆虫。这是原始的吸引。在《西厢记》里,张生用自我介绍来奠定在大家闺秀心里的印象,这是初级吸引。最近看到黄永玉先生的恋爱,他向夫人表白时说,我有八十斤粮票,你要不要。这是高级吸引。对我朋友而言,他需要的吸引不是以上三种,在不能判定的关系里,他更希望建立语言的默契,节约在废话周围的反复盘旋时间。
朋友愿意花大量的时间来做解释性工作,但那绝不是在初始见面时刻。我与他有想法相似之处的地方是,我们都认为婚姻和恋爱应该倒着来,这样一来,一开始大家因为法律约束,是熟悉并厌恶的夫妻,然而慢慢的可以变成陌生却亲切的情人,保持着若即若离却又难舍难分的亲切感。
在孟子看来,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孟子还是希望普通人多掌握知识,学会立志,同时要有向善之心,这样一来,才能避免胡所非为、放荡淫佚。借此推演来看,孟子觉得,如果不打造自身的格局和视野,或者可以靠恒产来生活,但如果没有恒心,就要彻底完蛋。
“没得挑,没得可比性,才能迁就。”这是妥协。对现代人的“门当户对”来说,还要在这个妥协基础上打破阶层对立,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尊重。
从爱情、婚姻可以体察社会生活,从相处可以学习生活智慧。因此,要问凭什么打动你,凭的是基于情感的基础生发理解和认知,那么,你能凭此发生异曲同工的转变吗?
爱情的膝跳反射和日偏食,是因为有外力在促使,假使没有人来与你构成共鸣,你可以辐射自身魅力吗?我把这个问题抛给朋友,他说,本来宇宙是无限的,人对于情感的渴求也是无限的。收敛自己的无限去追寻有效性,就好像把模糊的欲望变为确定的爱,就好像重新审视自己与他人的距离,不要排异,要吸引,为事物的营造、情感的营造尽最大可能建立有序性,那这就是生活原本应该有的样子。你的有序,才是他人可以受到辐射并被吸引并靠拢的东西,不将就,也不就此失去对美好事物的盼望和发掘。
二〇一七年二月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