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每个人都会过星期二,没有特殊的循环,只是普普通通的星期二。
星期二通常不发生任何事情,我睡觉、打游戏、看电影、散步,也一直只约同一个女人在这天陪我,从不预约,也从不爽约。
她在电视台工作,每个星期二的下午休息。
我是个杀手,从不在星期二工作。
这种介绍自己工作的方式,还真是轻描淡写啊。但工作就是工作,除了不需要朝九晚五,也就真谈不上有什么新鲜的内容。
她喜欢咖啡色,无论季节。伴着总是略显疏离,又别于其他电视人职业性的微笑,她会时不时推一下鼻梁上滑落的咖啡色镜架,眉头微微蹙起。
电视台繁重的工作,压得她对任何事情都会异常敏感,同时又善于揣测。我们在一起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对行色匆忙的路人进行各类猜测,用我们专业的嗅觉去感受这种种陌生带来的惊喜。
我曾想过做一名演员,却意外成为杀手。我总是自嘲地对自己说,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实现了梦想吧,演员靠扮演角色来实现价值,而我靠扮演别人来杀人。
当然,我不曾真正地告诉她我的职业,只是以曾经学医的经历作为掩饰,目前在职一家医疗器材销售公司。有时我也在想,如果某天她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她是会继续和我交往还是会离我而去呢?
第一章 初遇
我最不喜欢的天气就是下雨。
雨天,整个城市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霭,让所有行人都在凌乱地躲避,尽管这本不该是作为杀手的我该有的形象,但事实上对于初秋变换莫测的天气,我也毫无办法。
身上不是很冷,但头发和脸上已被雨水淋湿,我随着躲雨的人群钻到最近的屋檐下——市电视台门卫处设立了一排遮阳的车棚。我原地抖落附在大衣表面上的雨滴,眯着眼睛习惯性地观察身边的人。现在的我,在旁人眼中不过只是一个穿着黑风衣躲雨的普通男人罢了。
一个咖啡色身影突然引起了我的注意。原本我并没有注意到她,只当也是来躲雨的普通女子罢了。
“先生,给您一张。”
没错,注意到她的原因是她在给那些被雨淋湿的人发纸巾。
“谢谢。”
我接过来,这是一种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味的纸巾。她没有在我的面前多停留,而是微笑着对下一个路人做着热心的举动。我赶紧拿出拍立得,对着她转过头的那一刹那,按下快门。
一个羞涩带着疏离的笑容,混着暗淡的雨天和周围躲雨的人群,全部被收了进来。
她发现了,蹙了下眉头,有些不情愿地走过来要照片。
我也惊觉冒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笔,甩了甩尚未显影的照片,在背后留下名字和电话,递给她。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顿了一下,才将照片接了过去,顺手塞进挂有咖啡色暴力熊的挎包里,转身继续着刚才的热心举动。仿佛从我腼腆的笑容里发现这个男人并不是个坏人,她又转头对我不好意思地咧了下嘴角。
不知道哪根弦出了问题,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觉得这个女人一点也不快乐,也可能只是我过于敏感的猜测。她的微笑,像是经过这雨水的折射,既美丽又不真实,稍纵即逝,和我演绎出的笑容竟然有些殊途同归的意味。
躲雨的人们,先后打车离去,车轮压过路上的积水溅向两侧。空气中充斥着雨水洗刷城市后泥土混合硫化物的味道,微微发酸,无法拒绝地钻入来往人们的鼻腔,完全失去了小时候家乡的味道。
咖啡色的背影在我发呆的几秒钟里消失了。
打车离开了,还是进去了?我朝着电视台的大门口里面望去,兴许就在里面工作?我突然有点开心起来。
上学那阵子,为了应付考试,很多同学都是靠喝咖啡来提神。不爱喝的也大有人在,我就是其中之一。我的体质对咖啡因异常敏感,很容易中午喝过后,直到当天的夜里都失眠。现在倒是不怕喝咖啡了,不是因为体质变了,而是因为现在很少睡。这很不合逻辑,但又却是事实,算是代替死神工作的惩罚吧。我想死神也是很讨厌跟他抢工作的人类。
接到她的第一通电话,是在一个周五的下午。当时我正扮演一名在等电梯的维修工人,我和这次的目标进入电梯时,铃声正好响起,对目标歉意地微笑了一下后,才侧身接起了电话。毕竟在狭窄的电梯内聊电话是件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你好。”
目标转过身,面对电梯按键。礼貌地示意,他并没有在听我的聊天内容。
掏出刀。
“喂,我是……”对方顿住,似乎在考虑什么。
把电话用脖子夹住,从后方伸出一只手用手帕捂住目标的嘴,另一只拿刀的手瞬间划破他的喉咙,并用手帕轻轻遮住划破的动脉防止血液猛地窜得太高,这是避免有人会按停电梯看到死人。动作娴熟,一气呵成,甚至没有多余的挣扎和声音。
这时,电梯门刚好关上。四到五秒的关门时间,正好够完成这场表演。
“嗯……你是给我照片的那个人吗?”
目标无力地抽动了几下,便再也使不出力气。我像是扶着酒醉的老友,摇摇晃晃地在电梯门右上角的摄像头下按了七层。目标生前是做官的,七上八下尤为讲究,那权当我最后为他做了件好事。
“哦,想起来了!”我单手拿着手机,稍微有点吃力地说:“有事吗?”不可避免的,因为死人太沉了。
“你给我留的电话。”对方声音有些迟疑。
“嗯,我知道。”到达七层,我从容地让他低着头依靠在电梯口。身上的血迹在黑白摄像头下更像是酒醉后的呕吐物。电梯门不停地开合,夹着他虚软的另一条腿。我照例掏出拍立得,找到自认为最美的角度,单手拍摄一张,接着一边甩着照相纸看显影一边对着电话说:“其实是想约你,但是不得其法。”
“照片很棒!”
“也许我更应该去做摄影师?”退到安全出口处撕掉胡子,拿湿巾擦着浓眉和雀斑。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被你约到吗?”
我把工具和换下的衣服用报纸包好,笑着说:“下周二吧,我回国。”
“这个是我电话,周二下午我休息,到时再联系。”
“对了,一阵秋雨一阵凉,注意加衣服,这两天又要下雨……”听到对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话没说完她便挂断了。
“好的,拜拜。”我对着挂断的电话把最后一句说完,拿出事先藏在消防栓箱内楼下超市搞宣传送的食用油,倒在尸体上,看着液体慢慢地渗透进布料。然后点燃报纸,扔到浸透油的尸体上。烟雾很大,消防警报很快响起。我穿好事先准备的消防服,戴上消防面具,躲进安全出口楼梯的上半层,靠着楼梯,突然想起来时间还早不如抽根烟吧,便掏出来一根,用他身上烧着的火,点燃。“这味道不好闻,下次得换种味道!”我嘟囔着再次躲起来。
大约过去了十来分钟,在第一个消防员冲出楼梯间后,我便趁着浓烟紧跟其后,加入到救火行列。只是拖了几下的水带,身边的消防员就叫着:“你怎么没带空气呼吸器就进来了!快换其他人上来!”于是我大摇大摆地跑了下去。
来到一楼洗手间,脱掉消防服,拿掉面罩,装进在洗手间准备好的旅行包。接着在镜子前,把包中的假白发套,规规整整地戴在头上。用眉笔在脸上划出些皱纹和老人斑,插好助听器,从衣服里掏出墨镜,最后抽出伸缩拐杖,仔细查看一番后,便缓缓推开洗手间的门,弯着腰步履蹒跚地走出去。
看到还有消防员在往里面冲,便小心翼翼地躲开着,生怕被撞倒。这时有热心的消防员扶着我快步离开。
“Thankyou.”
“You`re welcome.”
不消说,出门后,便消失于人海。
我带着装好尸体照片的牛皮纸信封,在小电影院里看了会《电锯惊魂》。这家影院没有特好的立体声效果,还伴有杂七杂八的男男女女在阴暗的角落里窸窸窣窣,但这并不妨碍经理的生意。
他并不特意去放所谓的新片大片,而是每周都随机选一个主题来放映。我生命里极少数有规律的事情,就是周六晚上在这里给雇主他们要的,顺便收钱。
不接受支票、汇款,更别提欠条。我只相信握在手里的真金白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