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告别等于死去一点点
我被送到嘉华的时候,几乎是没有反抗的,在与那个女人的几个回合斗争中,我输了,也赢了。也好,这样对我和她都好,未来的几年光阴里,我们只有支付宝可以对话,因为我删除了她的微信,当然,她也没有要加我的意思,在支付宝来往的过程中,可以看我和她的关系,仅仅是金钱的来往,而且,越来越少。
我已经做好了她连我的支付宝也删除的准备。
走的前一天,关于这个家的一切,我好像没有什么想要带在身边的,只收拾了几件较为中意的衣服,冬天最爱穿的一件香港潮牌,那是那个女人在我13岁生日的時候送的,它颜色鮮紅,我会看起來比较像一個干净乖巧的男孩,還有几件白色或者黑色的杂牌帽衫,一双穿了很久,外婆送給我的乔丹限量版运动鞋,还有远在法国巴黎的父亲給我寄的一个二手LV的男士钱包,他以为我会不知道这是他用过的。他们俩人都差不多的想要摆脱我,远离我,或许,从我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就这么想。因为看到我,就好像看到他们当年年那段无味无趣无聊无爱的“四无”四无婚姻。
广州入秋以后,时冷时热,那天挺冷的,天气很阴,她打开导航查了查距离,从市区过去需要大概80公里,学校在广州市的从化区,一个安静隐匿且鸟不拉屎的地方,据说旁边遍布温泉和疗养院,四面环山,是等死的好地方。
一路上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她打开一个APP,听着她最喜欢听的类似情商课之类的专题,刚好,讲到父母应该如何和孩子和解,而不是要求对方道歉,场面一度尴尬,但还是没有话说,汽车转进这所学校的时候,我抬头向这所将要迎接我的国际高中望去,大概像一座欧洲的古堡,就是那种非要模仿巴洛克风格建造的奢华欧式建筑的生硬感很强烈,整个建筑感觉很新,可一点历史沉淀感都没有,中间偌大一个喷水池,上面是一个类似女神之类的雕像,雕工也怎么精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法国凡尔赛宫,非常夸张好笑。
不远处,有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門口迎接我,他看起来像一位老师,西装笔直,长得很粗野,但鞋子擦的很乾淨,看起來不像整天巡视校园的那種训导主任,也许是这个地方的卫生搞的比较好吧。
她像甩掉一個拖油瓶一樣,把我的行李和我都安防了在喷水池旁边,我下意識地想点根烟抽,想来也沒必要,在她看來,我也许又是在宣战,对于她,我连宣战的欲望都不再有,且不想让她察觉一点点的我对她的恨,因为恨,代表在乎。
每一次她离开我的时候,我都想过,这是最后一次,每一次都得当做是最后一次,才不会对她有所留恋,自己也不至于伤心难过。我好像此生都在锻炼这种技能。
关上车门那一刻,那个女人頓了頓,她背對著我說:你也别怪我,我沒有把你當做問題少年,送到醫院去治療就不錯了.
我怎麼可能不對“太后”表示感謝,我不阴不阳的说:还真的谢谢您高抬贵手。
听到这句话,她原本还有一丝愧疚的背影更是确定了什么似得,整理了一下情绪,头也不回的进了车里,并且利索地关上门。
她没有说再见,而我也根本不屑與和她說一聲再見
瑪莎拉蒂那種噁心的油門上,只持續了一秒,她便絕塵而去。
我沒有回頭,這個女人,是我妈,张韶华。
“嘉華”是一所全封閉国际寄宿学校,说白了,就是所謂的貴族學校,是不是贵族我不知道,但是每年学费很贵,從今天起,我便要在這裡度過我青春裡最寶貴的年華,直到我18岁高考,我都出不去,她當然是因為恨我,才捨得花每年二十萬的學費扔我到這裡來。
這樣,她便可以過她自己的人生了。
我曾经在一本小说里看过一句话,虽然作者不是用来形容母子关系,但其中,有一句话我很认同——告别等于死去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