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煜在今早醒来,感觉世界有了什么不同。房间里乱糟糟的,衣物局促地扔在地上,到处是CD和杂志,空气中发酵着香水酒精汗液的混合味。
黎煜想了两秒然后反应过来,这里不是他家。虽然自己是一个马虎的人,但安会把一切收拾得整整齐齐。衣物必定按冬夏两季安置在不同的柜子里,柜子内部再按西装、休闲服、运动服详细分类,根据穿着频率从左往右独立摆放。CD和杂志更不用提了,它们只会被塞进电视柜底层(当然也是整整齐齐的),因为在安看来,杂志是没有资格出现在书架上的,CD则纯粹为了迎合某些客人恶劣的音乐趣味。床垫的质感也证实了他的判断,这种深陷式的,不着力的柔软。安一直认为太软的垫子不利于血液循环。
所以这里不是自己的家,躺着的也不是自己的床,那么昨晚的那个女人自然也不可能是安了。与安相比,她的体型明显要更丰满一些,曲线起伏的幅度也更大,最惊人的是她的屁股,简直跟印度女人一样浑圆。
当然,现在绝不是回味的时候。现在需要明确的一点是自己出轨了,如果一夜情也算出轨的话。这样的想法可能令人感到愤怒,但黎煜确实不太清楚出轨的概念,不知道这与养小三,婚外情,地下情等含义是否等同。想来出轨的概念更大,可以把它们全部包含其中。
黎煜并不感到非常的后悔或内疚,他早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的。这并不是说他时刻预谋着要出轨,而是他认为在一段婚姻中,在长时间的二人相伴中,出轨是可预期的,就跟晴天久了会下雨是一个道理,你大概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但你知道必然会有那么一天。这是不可辩驳的,生活一直在变动,当它厌倦了本身的形式,它就会制造出意外来。
那么安呢?安也会有遭遇“意外”的时候吗?会有那么一天,她睡在别的男人的床上,肉与肉纠缠着,堆满床的每一个角落吗?不,她讨厌太软的床,天啊,她该不会要在自家的床上干这种事吧?不,不会的,那是安,全天下最最体面矜持的女人,他赶紧强迫自己停止这种惊险的想象。说来可笑,明明不忠的人是他,他反倒第一时间怀疑起妻子来。
正当黎煜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一个女人走进来。她的头发是娇嫩的金黄色,柔柔的垂落至肩部,脸蛋很精致,鼻梁直又匀长,眼睛闪动着一股活力。当然这些毫不重要,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赤裸着全身,从挺拔的双乳到浑圆的屁股。黎煜觉得它们似乎比昨晚印象中的更大了。此时下体不自觉地翘起,提醒着他同样是不着片缕。
“你醒了。”金发女人说道,并不躲闪他的目光,“还来吗?”她赤脚踩在他的外套上,悠悠的地转了个圈。黎煜咽了咽唾沫,肉体的反应很诚实,他的精神却略微犹豫起来。昨晚的事情不全怪自己,好歹有酒精的一部分罪过,但眼下自己确实是清醒的,再没有意外作缓冲的余地了。若说之前的行为还可以勉强狡辩为滑轨,这次则完全是Yes or No 的选择。“太残忍了。”黎煜想道,他可从没要求过“再来一瓶”这种奖励。
出于一种保守的策略,他轻轻地咳了一嗓子,并没有答话。金发女人哧哧笑着,像只小兽一样扑进他怀里。“要吗?”她贴着脸问,气息呼在他耳朵上。他全身滚烫,血液不由自主地涌起来。女人的手抚在他胸膛上,一直向下滑。“要吗要吗要吗?”他的某个地方似乎要炸裂开来。
要要要!他腾地一下翻身,把她死死压在身下。他恨她,她看穿了他,她还要毫不留情地拆穿他。“要么?”他用尽全力,“要么?”动一下问一句。“要么要么要么?”“要,我要。”女人毫无保留地叫出来,近乎于哀求了。
他这才满意起来,不紧不慢的活动着,心里升腾起一种胜利的光辉,从古至今,男人就是这样赢得对女人的千百次战争的,在东半球的床上,在西罗马帝国的床上,从先秦到1988,从古希腊到文艺复兴。他自觉是在延续着一种伟大的传统,这将一场永无止境的接力!
心底最后一丝犹豫在此时蒸发殆尽。“这又能怪谁呢?责任总是很遥远的,欲望才是当前之急。”他也许这样想着。
办完事是在一个小时后,女人早已瘫成一坨肉,任他摆弄。尽管如此,黎煜还是又坚持了将近十分钟才释放出来。这是他发挥得最好的一次了,但他却不动声色,表现出理所当然的样子,拍拍女人的屁股,做了一个这次先饶了你的表情,然后才放松地倒在床上。两人就像刚被捞起的溺水者,浑身湿淋淋,能从每一个毛孔中滴出水来。
他完全放开了。木已成舟。爱、责任、道德都无法令时光倒流,即便可以,他的选择也不会改变了。欲望才是最强大的,它啃咬着他,吞噬他。即便挑战上一百次,他还是会心甘情愿地屈服的。
女人凑上来,讨赏般索吻,黎煜偏过头,抗拒地推开。她才给他口过。“臭男人,办完事情不认人。”她反推他一把,扯过半截被子躺开去。黎煜缓缓理着胸膛的喘息,嘲弄地想:“我若认人,哪还有事情办。现在事情办了,自然更不需要认人了。”
躺了半晌,心跳逐渐下降,气力也慢慢从手脚间恢复过来。黎煜转过身,一只手搭在女人的肩膀上。“别碰我,死男人。”他并不生气,只贴上去吻她的后颈,绵软的头发散发着强烈的汗热,蹭在脸上又香又甜。
“你们男人,为什么都这个死德行?”女人依旧背对着他,声音却是软了下来。“问它。”黎煜抓过她的手,放在胯下。“流氓。”她啐道,手却覆盖着不曾抽开。“要流氓,也是它流氓,不硬倒还好,充起血来完完全全是它在做主了。”“也就它不发作的时候我才像个人样,”黎煜感慨道,“但它若一直不发作,我又不是个男人了。”
女人没说话,只是来回握着,过了一会放开手,问他:“吸烟么?”黎煜愣了一下,他平时是不吸烟的,但经她这么一问突然很想来几口。女人递过来一盒黑色硬壳包装的烟,黎煜刚想要火,打开烟盒发现打火机就塞在里头。他抽出一支,先给她,女人摇摇头,“我不吸烟。”黎煜看了看她,又看看烟,明白过来。她能给他的自然也能给别人,更何况是别人在先。但他还是很不舒服,仿佛自己只是一辆列车上的某一站乘客,在他之前有人不断下去,在他之后还会有人不断上来,他方才的勇猛,他掌控着她的每一声呻吟,在这种感觉面前都显得有点抬不起头了。
淡淡的烟雾升起,黎煜深吸一口,暖暖的一团直冲喉底,填满每一个肺泡。很实在,晕乎乎的。眼前的女人变得模糊而不真实。这时候他倒有点想念安了,尽管她在床上从不主动,也不特别热情,但她很在乎他,对她而言,他不只是一个人或一个男人,他是黎煜。
一支烟很快吸完,“我该走了。”他说。“嗯。”她懒洋洋地应道。他起身拾起自己的衣服,费劲掸去上面的灰尘。女人用手捂着鼻子,静静的看着。“你这里该收拾一下了。”黎煜忍不住说道。“再说吧。”女人挥挥手。
黎煜走到门口,在即将带上门的时候又回过头来。
“你叫什么名字?”“Lily。”她不假思索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