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人或世人对老庄之学多有误解。一方面可能是过于夸大功用,泛鸡汤化,仿佛是天下唯一灵药。一方面是过于批判,把种种罪恶都怪罪于老庄。可能也有不同历史背景之故。
回归经典文本的本义,才有可能分辨这些误解。至于最后发现老庄之学或是大道或是小径,或是悬崖或是沧海,就是自己的结论而非他人的结论了。
比如养生,一般今人大约理解为保养身体。大约锻炼健身,科学饮食,爬山入海,骑马射箭等。而到庄子的语境里,保养身体最多算养形,养形就重外物,外重内拙,只怕会变成行尸走肉啊。这就是庄子说的“世之人以为养形足以存生”的情况。
庄子的所谓养生,非单论,须生命一体。生为形,命为神,安生立命不可分割。“形全精复”。
开之曰:“闻之夫子曰:‘善养生者,若牧羊然,视其后者而鞭之。’”威公曰:“何谓也?”
《庄子》达生讲了这个故事。周威公问田开之如何养生?田开之说,好像牧羊,“视其后者而鞭之”。看到掉在后面的羊,就用鞭子抽打它们。
田开之曰:“鲁有单豹者,岩居而水饮,不与民共利,行年七十而犹有婴儿之色;不幸遇饿虎,饿虎杀而食之。有张毅者,高门县薄,无不走也,行年四十而有内热之病以死。豹养其内而虎食其外,毅养其外而病攻其内,此二子者,皆不鞭其后者也”。
田开之举了两个例子,单豹离群索居,修行到七十岁有小成,却遇到饿虎被吃了。张毅,相反善交际,豪门贫户都积极走动,结果四十岁就因热病而死。这两位都走了极端,一个过于修内,一个过于修外,如同羊,缺少一个鞭策,走走就歪了。
仲尼曰:“无入而藏,无出而阳,柴立其中央。三者若得,其名必极。。。。。人之所取畏者,袵席之上,饮食之间;而不知为之戒者,过也。”
如单豹那样入而藏,和张毅那样出而阳是两个极端了。《中庸》:中立而不倚。是唯一一个途径。饮食男女,最忌纵欲纵食,同理也忌过度节欲节食。
“不知为之戒”也包含了两个意思,知而不戒和不知而不戒。知之而不戒显然是更过分的。如果不知不戒是小过,知之不戒就是大过了。
这样再来理解开篇言:“达生之情者,不务生之所无以为;达命之情者,不务知之所无奈何。” 张毅和单豹都想达生达命,张毅没有“弃世”,连养形都么达到,所以形累神累。单豹“弃世”了,养形成功了,但不知命,被饿虎吃了。
如果标题所言的情况:牛过窗棂, 尾不能过。牛的身体过了窗户,尾巴却没有过去。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可能是禅宗五祖法演故意把牛从大门赶进房子,然后把门关上,把尾巴绑在窗户上,然后对世人说,快看啊,“牛过窗棂, 尾不能过”。比喻只看到了表面或局部。牛是完整的牛,不管在窗户内还是窗户外,要么都在窗户内,要么都在窗户外。如同生命一般,形神一般,无法分离。
表面上张毅和单豹都在积极修行,一个积极入世,一个积极出世,但这个都只是露在外面的尾巴。最重要的是那根鞭子,鞭其后者,不及者。钟泰言“羊性柔而狠,柔则易退,狠则轻进。” 张毅如狠羊,轻进,虽然因病而亡,但根本是其媚世,需要鞭其媚世也。单豹如柔羊,虽然因虎而亡,但根本还是离群也,鞭其易退也。
无奈何还是落在“知”上,知“不及”然后鞭之。当然如果不知不鞭是过,知之不鞭就是大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