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家里的氛围很像前阵子的阴雨天气,沉闷压抑,少了往日的轻松与欢乐,其原因是婆婆检查出了肺癌晚期,毫无征兆的,也如同大晴天突然雷声轰隆下起的磅礴大雨一般,让人措手不及。
这一记响雷,震得家里的人都有点懵了,让人难以接受。特别是对于刚新婚的我们。亲戚朋友都还在兴致勃勃的询问我们什么时候摆酒啊什么时候去蜜月啊之类的,以及亲切问候我即将到来的生日想要什么礼物,面对这些本让人高兴的事情,我却了了敷衍。
我第一次见婆婆,因为坐错车,本应六点到的,却晚到了一个多小时,她做了一大桌子菜,让十几号人等我一个人。那时候因为第一次见家长又迟到,搞得很紧张,她微笑着说这一路辛苦了,席间不停的给我夹菜,又怕我不自在,主动和我拉家常。
后来上班,她怕我吃不惯外卖,觉得外面的东西不卫生,每天早上早早起床给我做好午饭让我带去公司。我跟她说不用那么早起来做,晚上多做点放冰箱里就可以,她不同意,说不新鲜。每天中午当同事们还在拿着外卖单愁着吃什么的时候,我就已经从微波炉里端出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惹得同事们的一片羡慕嫉妒恨。
家里的三餐都是婆婆做的,她的厨艺一流,看似简单的菜经她手就变成了美味佳肴,我试着跟她学过做菜,不是外观惨不忍睹就是味道难以下咽。有很多吃过她做的菜的人,也向她讨教,回去自己做,也都均以失败告终,做不出那个味道来。每天下班饥肠辘辘的回去,总是会看见她在厨房准备晚饭,弥漫着饭菜香,灶台旁有一煲已经煲好的汤。
婆婆是个特别会心疼人的人,前两年我在戴牙套做正畸,她就会特意做一些我可以吃的菜。去年我做下颌手术后,三个月内咀嚼功能几乎丧失,她就经常给我开小灶,新鲜的海鱼清蒸,乳鸽加人参炖一盅清甜的汤,蒸一碗碗细滑的水蛋,买新鲜蔬果窄果汁......所以即使那几个月没有因为无法进食日常食物导致体重下降或营养不良。
婆婆还是个勤劳的妇女,家里的所有家务都她全包了,还得帮大哥带小孩。每天很早起床做早餐和我的中午饭,买菜,接送小朋友上早教班,把一家人的衣服拿去洗衣机洗,搞卫生,一日三餐。她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家里的地板每天都要拖一遍,那么大的屋子,每次都要一两个小时才能做完。我们说请个保姆吧,她就立马反对,说浪费这个钱干嘛,又不是没人做,家里还有个天天只吃饭看电视的闲人呢,指的是公公。
婆婆是个节俭的人,但在一家人的吃上面却从不马虎,都是赶大早去买最新鲜的蔬菜最好的肉,水果也要买新鲜的好的,贵一点都无所谓。她总是说,你们年轻人每天上班那么辛苦,就是应该吃好一点。
婆婆共六兄妹,就她一个女儿,所以外婆对她也比较爱护。闲聊时候她告诉我说她年轻的时候媒婆上门说亲,说对方家有多少地啊什么的,她都看不上,就一直这么拖着,后来嫁给了一贫如洗的公公,什么都要做,照顾一家老小,还要忍受奶奶的责骂,整天过得小心翼翼,受了不少委屈,却从没跟人说,也没有半句怨言,依然侍奉老人,照顾三个孩子。
除了种地,年轻时候的婆婆还去过当地的工厂做工,养过兔子卖兔毛,后来到深圳来打工,省吃俭用,为三个孩子挣学费和生活费。听先生说,他读大学的时候,每次回去婆婆都会叫他一起把她平时捡的瓶瓶罐罐拿到废品站去卖,卖的钱就给他。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因为我喜欢猴子,先生送我一只小小猴子钥匙挂件,某天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了那只猴子,他笑笑说当时狠心买下这只小猴子几乎是他一周的饭钱。我“骂”他个败家子,这得是婆婆捡多少罐子啊。
对于孩子,婆婆是无私的付出。孩子要创业,她拿出所有积蓄支持,创业期资金困难,她四处借债帮忙度过。要买房子,她也把平日节省下来的钱全部拿出来。早前些日子,她问我们的新房要不要装修,她那里还有些钱可以拿去用。无论孩子何时有需要,她都会第一时间毫不犹豫的站出来替他们顶住。如今,公司越做越大,发展得越来越好,这和婆婆的付出是分不开的。有什么事,也都会与她商量,她都会给出中肯的意见。
婆婆宽宏大量,亲戚朋友都很喜欢她,大家也都很尊敬她。几个舅舅经常会到家里来串门,找她聊聊天。关于孩子找对象,她也不干涉,她觉得只要是孩子喜欢的就可以,所以她对儿媳妇女婿没有什么要求,来到这个家,就是她的孩子,她一样为之付出着。
婆婆虽然五十多岁了,偶尔还是保持着个童心。前年圣诞我和小姑子带他们两个老人去云南旅游,第一次坐飞机的她很兴奋。在昆明的公园里看到人们在跳舞,也拉我们一起加入。一路上不停的拍照,兴致勃勃。去泸沽湖要坐六七个小时车,她也不嫌累。那一趟旅行,她玩得很开心,回来后多次兴奋的跟人说她的这趟旅行。去年和先生带他们去巽寮湾,她对我订的两房一厅的酒店很满意,跟舅舅讲电话说她住的房间超级大,有个超大阳台对着大海。去双月湾的时候,她也像个孩子一样,叫我一起把鞋子脱了下去玩水。
她一直都很想去北京看看,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先生一直都是个工作狂,很少陪婆婆出去玩,我不想将来有一天这成为他们的遗憾,所以我提出了北京的旅行,等天气凉快些,她身体也还好的时候,带她去一趟。
以前她经常问我们:你们什么时候结婚,趁我还能做得动,赶紧生个孩子,我还能帮你带。
婆婆这一生,都在为这个家付出,为孩子付出。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生活,没有家。她对于我们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重要。在这本应该是她享福的时候,老天爷开了这么个玩笑,让每个人都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她一直都是不想麻烦家人,有什么事都是自己扛,这次也一样,她不想大家担心,很配合的检查,吃药,听从所有的安排。她还不清楚自己的病情,但是她知道她生病了,她为了大家,还是每天开开心心的。
希望她可以一直这样开心下去,也希望她的病可以治好。之前是她照顾我们,现在,换我们照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