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不得

方大海喜欢魏芷昕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魏芷昕不喜欢方大海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我们同情方大海是因为他的确很可怜,说起原因还要从他们相识开始。

魏芷昕当时还是在读的名校研究生,而方大海则是名校片区送外卖的,他们的相识不能说是缘分,只能说是生理需求所导致的必然。可怕的是方大海把这次送外卖的相遇当成了姻缘。据说方大海见到素颜穿着睡衣下楼拿外卖的魏芷昕的那一刻,他就确定这辈子不会爱上其他人了,照说魏芷昕素颜穿睡衣我也看过很多次了,但是我的确没发现什么超乎寻常的吸引力,然而眼缘就是这么奇妙,让方大海一眼就陷了进去,一陷就是十年。

从那以后,魏芷昕的一日三餐就由方大海负责了,不管外卖业务多么繁忙,天气多么恶劣,方大海的第一份外卖永远是送到芷昕宿舍楼下,从来没有间断过,就算是芷昕不间断地换着男朋友方大海也从来没有放弃过。

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我从来没有遇到过方大海这么痴情的人,每天眼睁睁地受完打击后又鼓起干劲,这样日复一日的讨好却只是换来芷昕偶尔的谢谢和不屑的白眼,方大海却不在意,只是用心地做好这一件事。

有几次我都把站在宿舍楼底下的方大海拉走了:“芷昕今天和男朋友一起吃饭,别等了。”

“怎么又是你来告诉我,芷昕为什么不跟我发消息?”方大海一脸嫌弃地看着我,因为我眼巴巴地盯着那份原本属于芷昕的外卖,口水都吞了几吨了。

“你以为我想来通知你,还不是因为你的外卖,浪费了多可惜啊!”

我一把夺过了外卖开始了狼吞虎咽,看着方大海失望的表情我心里只有嫌弃没有同情。

“大海,你干嘛这么执着?”我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一直憋在我心里现在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就是喜欢芷昕,我不相信芷昕不会被感动。”

“你要这样想,你都送了将近一年外卖了,芷昕有正眼瞧过你吗?”

“芷昕是个好女孩,就算她现在不喜欢我以后也会知道我对她才是最好的。”

“所以你觉得让芷昕去谈男朋友就可以让芷昕发现你最好了?果然是没文化啊,真可怕,你以为就你对芷昕好?”

“谁能做到我这样?她的男朋友能够做到吗?”

“你以为芷昕想要的只是这些?你只是个送外卖的,芷昕将来是硕士,她接触的人和你不是一个档次的,你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你又懂什么,你势利不代表芷昕也势利。”

“那我们就看看是谁势利了。”我也不知道是赌什么气,没吃完就把盒子甩进了垃圾桶,无可救药的人我不会再提醒第二次。

晚上芷昕回到了寝室,她给我们看了男朋友送的项链,据说是很贵很贵的项链,芷昕脸上满是幸福,可我已经不知道那是幸福还是虚荣,芷昕谈的男朋友一个比一个有钱,我眼前又浮现了方大海一个人穿着橙色外卖服站在楼下的画面,我摇了摇头又把目光转向了芷昕手中的项链,的确是很漂亮。

“我男朋友说了,等我们毕业了就结婚,到时候你们可都要参加啊,他可说了要请所有人一起去马尔代夫玩。”

“哇!这么好!那你们可要赶快结婚啊!”其中一个室友欣喜若狂,现在就开始祝福了。

“慌什么,这不是才见的家长吗?”芷昕的小脸都红了,一副小女儿姿态,叫人看了说不出的羡慕。

“天哪,怪不得今天这么晚回来,原来是见了家长,看来他爸妈都很满意你吧?”

“还好啦,就问了我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啦!”芷昕拿枕头捂住了脸,很是害羞的模样。

“这么满意你啊,看来你是婚期将近咯,你说是不是啊尤城?”

话题突然转到我这里,我一时不知道怎么接,只能模模糊糊说了声嗯,芷昕觉得我有些奇怪:“你怎么了尤城?”

“噢,我突然记起来,方大海说以后要你跟他直接联系,不让我传话了。”

“他算什么东西,还想让我直接跟他联系。”芷昕翻了个白眼,转身就去卸妆了。

“芷昕,你是不是跟方大海说清楚比较好,他这样每天都来也不是办法啊。”我小心翼翼地提及这个话题,等着芷昕的回答。

“他非要来我有什么办法,如果每个人我都要说清楚我岂不是很累,过段时间他就会自讨没趣了。”

卸完妆的芷昕果然“与众不同”,不知道他男朋友看过她卸妆后的样子没有,我想只有方大海见到了芷昕的素颜之后才会立马爱上芷昕,只有这一刻,我相信可怜之人不一定有可恨之处,他只是单纯的固执而已。

芷昕预想的情景果然没有发生,方大海依然风雨无阻地送着他的爱心外卖,一天又一天,当然随着芷昕越来越频繁的约会,大部分外卖都是进了我的肚子,我虽然被养得白白胖胖,却还是有时在吃完后心里不舒服。

“大海,为啥不勇敢表白一次呢?”

“我这个还不算表白吗?”方大海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我。

“当然不算了!”我拍桌而起,也不甘示弱,“你这哪叫表白?你不说清楚芷昕可以一直像这样拖着,拖到她毕业你们任何关系都没有,她结她的婚,你还是送你的外卖,你指望她还会跟你有交集?”

“谁说芷昕要结婚的?”方大海一脸的惊讶,抓住我就来回晃,简直比电视剧中的男二更加夸张。

“芷昕自己说的,我劝你早点放手,不要在这里执迷不悟了,没意义的。”

“不可能的,芷昕怎么能嫁给别人?!”

“不信算了,我走了。”

我挣开方大海的手臂,慢悠悠地走了,留下方大海独自惆怅。没想到那天方大海外卖也不送了,就一直等着芷昕回来,一直等到了十点多,芷昕才回来,方大海看到芷昕身旁的男朋友,一句话不说就冲了上去,把芷昕惊得不知该怎么办了。

“芷昕,我每天都给你送外卖,我的心意你最清楚了,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就爱上了你,这辈子我都会爱你对你好,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方大海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这番心里话他憋了好久,现在终于说了出来,就连他自己也被感动了。

遗憾的是并没有感动芷昕和她的男朋友,芷昕满脸愤怒,示意方大海不要说了,可是方大海哪里控制得住,流畅地表达了爱意。

“这是怎么回事,芷昕。”芷昕男朋友终于发话了,他一脸阴沉地看着方大海,可惜方大海一眼也没看过他。

“我不喜欢他,他跟我没关系。”芷昕连忙撇清关系,挽住了男朋友的手,“方大海,我早就说过别来找我了,我是不可能喜欢你的。”

“他能有我对你这么好吗?”方大海急红了眼,作势就要拉住芷昕,芷昕吓得往后直退,她男朋友挡在了前面,没让方大海过去。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在这里大喊大叫的,我是芷昕男朋友,你还不快滚!”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书呆子!”

“你个送外卖的没资格跟我说话,我比你有钱学历比你高,你一辈子也只能送送外卖,你说你哪点配得上芷昕?”芷昕男朋友用手指一下下戳着方大海,却像戳进了他的心窝,让他动弹不得,一句话也反驳不了。

等到芷昕回到寝室眉飞色舞地给我们讲述她男朋友的英勇之举时,我仿佛透过窗户看到了那个被现实打倒的方大海。

果然,方大海再也没来过。没人再看到过方大海,他终于消失在了我们的世界里。

毕业后,芷昕也没跟她的男朋友结婚,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分了手,再也没人提到过这件事。大家都忙忙碌碌,忙着工作,忙着恋爱,忙着结婚,没有人还记得这么一点小插曲了。

收到芷昕的结婚请帖是三年以后了,芷昕的婚礼很盛大,结婚对象果然不是之前的那个男朋友,而是比她大了十岁的有钱人,虽然看起来没有那么般配,但是芷昕还是像三年前那样满脸通红,一副嫁给了爱情的模样,这是芷昕最让人羡慕的一点,到哪里她都能那么幸福。

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想起了方大海,那个一心一意对芷昕好的人现在又在哪里?

婚后芷昕并没有很张扬,安安静静地过着富太太的生活,本以为芷昕会这样养尊处优一辈子,却没想到又是三年后我们听说了她离婚的消息。具体原因谁都不知道,芷昕没跟任何人说,就这样芷昕又开始寻找合适的人,继续盲目地筛选着。

而我也没想到还会碰到方大海,再见面的时候方大海已经是方总了,我代表公司去谈合作项目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坐在我对面的就是当年穿着橙色衣服送外卖的那个方大海。

“怎么了,尤城,很吃惊吗?”

“当然了!没想到,”

“没想到我会有现在的成就是吗?”方大海打断了我的话,他的气质也变了,看到他再也不会联想到我的排骨饭,他的脸上满是成功的自信。

“是啊,我当然想不到。你怎么做到的呢?”

“那还不是因为芷昕,”说到这个名字我们都愣住了,太久都没有提到过了,他似乎有些怀念,“嗯,是她激励了我,我才愿意努力,才有了今天的成绩。”

“你感谢她是吗?”

“感谢?”方大海对这个词似乎不太满意。

“是她没有选择你你才会奋发向上不是吗?虽然那个时候怨过她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感谢她不是吗?”

“不,我对她的感情还没有结束,所以我不感谢她,我只是一直爱着她。”

“你说什么?”我瞪大了眼睛,这都已经快十年了,方大海竟然还爱着芷昕,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执念我已经不敢往下想了。

“芷昕离婚了,你知道吗?”我咽了咽口水,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

“我知道,所以现在我准备把她追回来。”方大海朝着我自信地笑了,我知道他有这个能力,只是我不知道这段感情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几乎没有什么曲折,我毫不意外地又一次收到了芷昕的结婚请帖,上面写着两个醒目的名字:魏芷昕,方大海。

又一次盛大的婚礼,又一次大家的祝福,又一次的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可是芷昕的脸上没有了害羞,也没有了青涩。她的婚姻像一次次的轮回,方大海倒成了配角,终究只不过是一场戏。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公司终于拿下了这个项目,合作双方吃饭的时候我问了方大海:“新婚快乐吗?”

“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快乐了。”

方大海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却笑了,执念只在一瞬间,困了人十年,却在得到间消散,可真是折磨人啊。

“你可要好好对待芷昕啊!”我看着方大海真心地祝福。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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