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庄王霸业未成,中道离世,幼子楚共王继位之时年仅十岁,无力招架权臣之间的相互算计,此后内乱不断,动荡不安。子反与巫臣的相互攻伐,带来的是楚国的灭顶之灾,子反在国内屠杀了巫臣全族,而巫臣叛逃至吴国,引导吴国遵循楚国曾经的足迹,迅速崛起,日渐衰落的楚国正好成为它理想的猎物。
三万吴军精锐奇袭楚国,势如破竹攻入郢都,楚国全民皆兵,竭力死战,仍旧是危在旦夕,楚国大夫远赴秦国,马不停蹄,日夜兼程,以厚赂于秦之诺,在秦宫外痛哭七天七夜,声嘶力竭,几欲晕厥,才得秦之相助,因秦人突袭吴国,才解楚人燃眉之急,吴国一举灭楚的计划,在秦楚联盟下灰飞烟灭。
只知进、不知退的吴国由骤兴到灭亡,如同昙花一现,楚国在惊涛骇浪中逃过了灭顶之灾,迁都纪南城,仍旧心有余悸,楚昭王与楚惠王的反省自躬,楚宣王和楚威王励精图治,政治中兴,疆域扩大,文化发达,盛世顶峰,然而产生畸变的政治制度如同狂风,能瞬间吹落所有的繁华。勤勤恳恳不过数朝,转眼间盟友变敌国,内乱不止分崩离析,危如累卵,不过旦夕。
楚悼王熊疑虽是承前启后,大刀阔斧,然其继位之初,昭、景、屈三大家族掌握军政大权,贵族专权用人无方,所决策之事皆有贵族操控,平民哀声载道未及天子,位高者徒有虚名无才德,有才者弃故乡而周游各国。诸如此类,如伍子胥楚国不受用并因贵族恩怨家破人亡,却转瞬助吴公子阖闾夺得了王位,并推荐兵家孙武,运筹帷幄攻打楚国所向披靡入郢都如无人之境,楚平王虽死,可杀父之仇,弑兄之恨,难以消弭,伍子胥刨坟鞭尸,对楚国而言是奇耻大辱,对国君而而言亦是警钟自鸣。
国内是人才流失,贵族掌权,纷争不止,国外是三家分晋,合纵联横的步步紧逼,即便身在帝王之家,即便有了君主之位,他仍旧是举步维艰,虽有心于提剑荡山河,却无力于良人出谋划策,如困兽之斗,百般不得其法。他辗转反侧,忧惧难眠,既仰慕于先祖得贤臣相助成大业,亦遍寻天下志士以求浴火重生。
昔日吴起辗转各国,师从曾子门下,因时论不同为师所逐,为鲁破齐却遭贵族谗言无处可去,顺应逢时受魏文侯器重转眼君主易位为人排挤,终究是流落楚国,得知遇之恩。
良禽相木而栖,良臣相主而佐,为人臣者,以富乐民为功,以贫苦民为过,为人君者,吐一言可以匡俗振民,动一议可以固邦兴国,熊疑与吴起,不谋而合,兴利除害,大业将成,迁徙贵族,南平百越,开疆辟土,奖励军功,发展郡县,围魏救赵,声东击西,终谋其成,诸侯来许,洋洋祥灵,尊载酒能,新声为侑,笙箫会举。
史载:“楚悼王素闻起贤,至则相楚。明法审令,捐不急之官,废公族疏远者,以抚养战斗之士。要在强兵,破驰说之言从横者。于是南平百越;北并陈、蔡、却三晋;西伐秦,诸侯患楚之强。”
疾风暴雨般的改革,令行禁止的决绝,君臣上下一心,带来的是楚国的繁盛与诸侯的敬畏,然而当和平的表象远去,掩盖不住的畸形政治的恶变,当君主中道离世,汹涌的暗流瞬间击垮了虚假的盛世。君王尸骨未寒,棺椁呈于庙堂之上,未及吴起行尽礼仪,贵族蓄谋已久,暗自设计于他,即便是伏于王尸仍旧被乱箭射杀,鲜血染尽白绫,变法戛然而止。
楚国是失败了,昔日齐国管仲改革也不过是光辉一瞬而灭,昔日鲁国“初税亩” 得见富强之景转瞬为人所灭,昔日魏文侯任李悝改革君主易而大业崩,与许许多多的改革类似,信誓旦旦开始却不得不以失败告终。唯有秦国商鞅变法彻彻底底,虽身死而秦法犹存,虎狼时代到来,七雄争霸之实不在,盛衰荣辱,各国苦心孤诣经营。
楚国独居南方,地大物博,绵延万里,云梦与山林孕育了楚人,一次次与楚人以恩泽,如今风烛残年,仅有的一次机会,是屈原的改革,而楚国却失之交臂,淹溺于滚滚江水,曾经显赫一时的青铜礼法如今日渐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