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帖与天下》
返沪途中,读帖。
这一读,读出昨日之非。
什么非呢?先说三个人。
黄帝、唐太宗和曾国藩。
黄帝一生在路上。这是从《资治通鉴》第一章读到的。当时就震惊了。
对于唐太宗,要说的是他临终前的一件事。关于葬品,他只求一件王羲之的《兰亭序》。如果去掉《兰亭序》的光环,则他求的是一件书法作品。
曾国藩先生,是对我影响至深的老师,他的一生,半生戎马。
而上古的黄帝、近古的唐太宗、近代的曾国藩,都干了同一件大事:天下。
干了这么大一件事,凭什么呢?一定不是凭着能干多干。一个人再能干、再多干,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啊!
反过来看,从近往远了看,先看曾国藩先生的日常。有相当一部分时间,曾国藩先生用于静坐、读书、练字。我把写字特地写成练字,更贴切。换言之,他的一天,至少三分之一的工作时间与日常隔绝,与己独处。其实不是隔绝,亦非独处。他与古人联通,与虚明相连,与思想共处,与艺术相融。
唐太宗,他能惜《兰亭序》,嗜《兰亭序》,必读《兰亭序》,临《兰亭序》。虽与我们相隔遥远,可以想见临窗读帖的情境。
黄帝,中华文化瑰宝《黄帝内经》的主人公,他的生活中有岐伯、雷公为师,畅谈阴阳五行之学。
由此,我想,天下虽是打下来的,但是,能打下来并且能有益于天下,不是靠能打,而是靠一个读字。
三个人的故事讲完了,我的昨日之非也已明了,则来日当知何以处之了。
丙申年己亥月丙申日 金文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