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妈妈的第三个女儿,本打算送给一对不会生养的夫妇。人家都做好了衣服来接了,只因姑婆对妈妈说:“这么漂亮的孩子你也舍得。”一句话给当回去了。
姑婆对我是特别喜欢的,我外婆家有众多的表哥表姐表弟表妹。我妈妈每次领我去看姑婆她总要说:“这么漂亮的小囡 ,我最喜欢了,你要多来看姑婆,你来一次我就给你买奶油棒冰。你吃了过后不要告诉你表哥他们。”我那时四五岁,姑婆个子不高,人是非常利索的,听妈妈说年轻时嫁了一个浪荡子,抽鸦片而死,死的时候家里全部被掏空了,只剩下一间带着阁楼的沿河小房子。那时姑婆还有一个儿子,对儿子宠爱于一身,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儿子打碎了一个热水瓶划破了手,因为破伤风在六岁那年夭折了。姑婆早年还能得到外公的救济生活下去,后来解放后外公的许多家产被充公了,也没有办法给更多的支持,从来没有干过体力活的姑婆去了蚕种场做一个女工,听妈妈说那一年姑婆已经三十多岁了。后来姑婆领养了一个女儿,母女两相依为命,由于姑婆在蚕种场工作有日夜班,也无暇顾及女孩,女孩子在19岁的时候就跟着一个男的跑到外地去了。这些事情都是母亲告诉我的。姑婆对我格外照顾估计是想女儿了。
我一直都会被妈妈嫌弃,妈妈一直埋怨我怎么不是一个男孩,妈妈说你要是不乖的话我就把你送走,整个童年都在恐惧当中度过,我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犯错就会被人带走。从来都不会向妈妈提任何要求。妈妈另一个嫌我麻烦的事就是我三天两头生病,一生病就要耽误她时间抱我上医院看病。小时候好像百日咳,伤寒什么的都得过,现在想想自己能够活得下去真的太不容易了。
姑婆总是说我妈妈,有三个女儿多幸福的事啊。尤其是要对我好一点,因为我体弱多病,照顾周全一点,我那时也听不大懂大人们说的话,唯一觉得手里的棒冰是甜甜的。夏天来了太阳照在姑婆身上格外的耀眼。姑婆满头白发挽着一个发髻。
再后来我就看到一个十多岁的大姐姐跟着姑婆一起生活了,听妈妈说是姑婆的外甥女,也就是那个离家出走的女儿生的孩子。那女孩真的蛮漂亮的但是对每个人都很凶,尤其是我这样胆小的孩子更加不敢接近她了。往后的五六年间我很少见到姑婆了,姑婆到了八十多岁,一个人生活很不方便了,据说女儿在衡阳过的很好,就把她接过去了,当时就爸爸去送站了。
姑婆就埋怨我爸爸,她说你也不把小囡带过来,我这一去恐怕再也见不到了。爸爸和我说过了这个话,我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有点涩涩的。
学校每年都会发暑期电影票,我一直希望自己也能尝尝姑婆说过的光明牌冰砖到底是什么味道。终于在四年级的时候我攒够了五毛钱,在电影院出售冷饮的地方足足犹豫了十分钟把拽的都是汗渍的五毛钱纸币给了售货员,买了一块光明牌奶油冰砖。我用舌头舔了一下,原来姑婆真的没有骗我,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冰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