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有特殊癖好,把姐姐推向深渊

直到二姐拿那条沾血的底裤脱给我看,我一直潜伏的担忧和恐惧变成了事实。

全民故事计划的第184个故事


“三妹,爸爸昨晚上跟我困觉了。”二姐一边说,一边把米黄色的小底裤褪下来给我看,上面有斑斑点点的血污。她皱着眉咧嘴角抽了一口气,小声嘟噜:“好疼嘞。”

二姐那年八岁,我六岁。妈妈在我两岁的时候离开了家,我们脑子里关于她的记忆和气息,都残存在家里的旧物件和发黄的照片上。

让我意识到女人这个角色在家里的重要性,是我的奶奶。我跟她一起给鸡棚清理粪便时,她指着其中一只母鸡脏乎乎的屁股说:“这个孽障啊,连畜生都糟蹋!难怪鸡都不下蛋了。”

她口里的孽障是我的父亲,那时候我还很小,但是已经隐隐约约懂得了某种隐秘的脏事。

半夜的鸡棚里经常骤然响起一阵惊惶的鸡叫声,我捂在被子里,紧紧拽住二姐的胳膊。早熟的不止是我,还有二姐,大姐,我们都已经懂得从大人眼神里分辨出这种脏来。

有一次我跟二姐在池塘边玩水,我把浑身湿透的小褂子脱了,光着肚皮跑来跑去。爸爸从外面回来,一眼看到了我,怒喝道:“臭不要脸的婊子!”他憎恶又充满探寻的眼神从我性别不明的小胸脯上扫过去,又向下挪了挪。那一瞬,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我身上也长了“肮脏”的东西。

大姐已经上中学了,寄宿在学校。每次月假结束,临走的时候她都会嘱咐我和二姐:“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把门反锁。”但是夏天的时候天太热了,爸爸的卧室当西晒,他把席子拿过来铺地板上睡在我跟二姐的卧室。

每晚我都在抵抗睡意的战斗中失败,等第二天天亮,发现什么都没发生,我便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直到二姐拿那条沾血的底裤脱给我看,我一直潜伏的担忧和恐惧变成了事实。我问她,“你为什么不喊呢?你喊我起来,我就会咬他的。”

二姐摇摇头,把眼睛闭上,过了良久才说:“我一直在装睡,我不敢动......”

她把装睡延续到了白天跟往后的每一个日夜。她正常去上课,吃饭,见到爸爸的时候也依旧低着头应他。我终于忍不住,将事情告诉了奶奶。奶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摇头,最终却只能像感慨那只母鸡一样叹气,“造孽啊!这个畜生!晚上你们过来跟我一起睡吧......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丑啊!”

她已经很老了,没有能力去照顾几个尚未成年的小孩,而父亲是我们唯一的监护人。这件事到底被几个叔伯姑母知道了,中秋节的时候,他们来探望奶奶,私底下寻着我和二姐问。

“这种事不能乱说的啊,毕竟他是你们爸爸,要是被抓了,谁养你们?”

“才几岁的孩子,不懂这种事,说不定只是爸爸跟她闹着玩呢!”

“你爸爸也不容易,大男人带着几个孩子又没个女人,哎!”

“二丫,姑姑问你......他......就是你爸爸,他真的进去了吗?”

被围着追问的二姐把头越埋越低,她羞红了脸,盯着自己的脚尖,两只手交叠地搓来搓去,对所有的问题一概用含糊不清的“嗯”应对。我即使听不懂大人的那些问话,也感受到了她的窘迫。我一头撞到最近的小姑姑身上,挥着手大喊:“你们不要问了!你们别问了行吗?!”

最终,没有一个人当面质问爸爸,却无一例外地嘱咐我跟二姐:“不要跟外面的人说,丑啊!”我颓然地坐到地上,不知道这样的事会不会有一天也轮到我身上。

爸爸每天照样工作,出去跟牌友打麻将,我看不到他的异样。他喝酒之后胸膛跟脖子都蔓延出一片星星点点的红斑,连眼睛也是红的,一张口就像一阵雷声从头顶滚过去,我们全都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有一次在睡梦里,我看到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正在俯视我,口里腥臭的涎液快要滴到我的脸上了。我惊叫一声醒来,却在黑暗中闻到了一股烟臭味,耳边是男人压制的喘息声,还有一只手在我裤裆里摸索。我又怕又紧张,想大声喊,却只有蚊子似的声音跑出来,“爸爸,不要脱我裤子......”

黑影滞了一下,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烟臭味喷在我脸上,他说:“别怕,爸爸这是关心你啊!”一边说,他一边用力扯我的裤子。灯忽然被打开了,刺眼的亮让他停下来。我看到二姐站在爸爸背后,手里举着一只皮鞋,却还是没有砸下去。爸爸又惊又怒地瞪着她,二姐哭了,“爸爸,你莫要害三妹,她还小咧!”

那次之后,爸爸再也没有进过我们房间,但他每次出门都会恶狠狠地跟我和二姐说:“谁敢说出去,看我不打死她!”

大姐从学校回来听了我们的哭诉后,她连书包都没放下,踩着自行车就走了。

大姐是去派出所报案的,她录完口供回来不到一个小时,爸爸就知道这个事了。

想想我们那时候还是太天真,爸爸也是在派出所上班,他的同事装模作样地哄住姐姐,马上就派人通知了爸爸。

那天,整条街的人都不会忘记大姐的惨叫声。

爸爸捆着她两只脚,从家门口一直倒拖着走完整条街,“臭婊子长胆子了是吧?连你亲爹都敢告!是你那不要脸的娘教的吧?”大姐的头发披散了满脸,整个后背都被粗粝的地面磨破了皮,血肉模糊,她的上衣被拖拽着褪到胸口,里面棉白的胸罩都露出来了。

大姐将爸爸那些污秽肮脏的话一字不漏地回给他。期间她努力地弓起身子,狠狠地把口水吐到他身上,却招来爸爸更狠毒的殴打。旁人想上前劝阻,都被爸爸血红狰狞的表情吓退了。

我和二姐一路哭着跟在后面。看到平时斯文秀气注重形象的大姐,像个泼妇一样狼狈地反抗着,我觉得心碎。二姐拉住爸爸的衣角,一声声喊:“我错了,爸爸我错了,你不要打大姐了,求求你了!”

二姐被爸爸睡了的事,也像这次游街一样,被所有人知道了。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也不说话,更不敢去上学了。这条街上的同学,早就把她的事传到了学校师生的耳朵里。流言的世界里,我们躲藏的空间太小了。

大姐拿着菜刀要去砍他,被他一脚踹翻了,她咬牙切齿地骂:“你等着,老子长大了一定杀了你!”或许是大姐眼里凶悍的恶意震惊到了爸爸,他的底气远不如口中的咒骂来得理直气壮,最后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出事后,二姐不愿意去上学。大姐狠狠地擦着二姐脸上的眼泪说:“你又没有做错什么!要羞也是他,有什么不敢去上学的!”她把书包套在二姐背上,又拽着我说:“都给我去学校!不读书就更没机会摆脱这个家,你们知道吗?!”

放学的时候,我们一齐往外走,身后就有几个男生追着喊:“你爸睡了你妈(吗)?”我们屈辱地快步走,不回头也不回应他们的叫喊。有胆子大的拿石头扔我们,我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男生提了提裤子,将下身往上一挺,做出下流的表情。我把书包摘了往地上一丢,扑过去掐住他,恶狠狠地揍下去。二姐急得大喊:“你快别打了!”周围的人起哄,大喊着:“快看快看,强奸犯的女儿要杀人啦!强奸犯的女儿要杀人啦!”

老师赶过来拉住我,质问怎么回事,我眼睛一红,说:“他们骂我跟我二姐!”

“骂你什么了?”

“骂我......骂我......”

二姐哇的一声哭出来,转身就跑,我终于失掉了战斗的勇气,也跟着大哭起来。第二天,学生家长找过来,指着他脸上的瘀伤质问我,我一声不吭。老师有意和解我们的关系,说大家都只是闹着玩,互相道个歉,握握手就没事啦。

男生把脖子扭过去,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地说:“我才不要跟她握手呢,脏死啦!她跟她二姐都脏死啦!被人睡过的破鞋!”

我气得发抖,又扑过去要揍他,男生的妈妈护住他,瞪着我说:“你这野丫头,跟你爸一个德行!”

这期间,大姐找了学校的老师,找了很多她认为有力量的成年人,却最终被爸爸的三言两语给打发了。派出所的人告诉姐姐,因为证据不足,时间隔得也久了,他们也没办法抓人。

每一次,那些我以为可以帮到我们的人,都只是一遍遍询问二姐整个事情的过程和细节,然后表示一番愤慨,带着极大的满足离开了,再无后文。他依旧是我们的爸爸,是主宰我们命运的恶魔。

亲戚劝大姐,“别太拗了,他毕竟是你们爸爸啊!”大姐红着眼冷笑,“我不知道原来生了我们也是功劳呢!坏人当了爸爸就不是坏人了吗?!”

二姐死的时候,九岁的生日刚过了两天。她是失足跌进水塘里淹死的。

那个水塘就在家门口,很多年后我再回到家乡,看到水面上密集的水草和秽物,惊讶地发现记忆中那么大那么清澈的水塘,其实不过是小小的一个水潭。

我记得那天我们像平常一样去水池边洗手,我洗完了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我想等二姐洗好了跟我一起上去。她扭过头对我淡淡地笑,“没事,你先上去吧,我一会就好了。”

她被人从水里捞上来,脸上是一种透明的白皙。爸爸抓起她的两条腿,把她倒提着扛在肩上,在曾经游览大姐的那条道上一路狂奔。二姐的身体很小很轻,浑身剧烈地在他后背拍打。邻舍街坊跟在他身后,一群乱糟糟的喊叫声。

爸爸越跑越慢,最后终于没有力气,软倒在地上。人们七手八脚地将她身上的衣物剥光,不停地揉她胸背,压她的胸腔。二姐大腿上有一片淤青的痕迹,像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

她静静地躺着,对自己造成的这一片混乱无动于衷。我看到爸爸像所有伤心的父亲一样,大声地哭起来,嘴里各种咒骂,怨骂妈妈抛夫弃子造成现在所有的不幸。

日光下的水塘倒映着蓝天和柳树,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从来不曾吞噬一个鲜活的生命。我站在人群外看着他们哭泣,喊叫;有女人正在麻利地给二姐换上干净的衣物;几个老人陪着奶奶抹眼泪。

二姐还没成年,又是溺亡,没法入祖坟,她被葬在河边一颗槐树底下。过了很久我再去看,那个小小的山包早就找不到形了。

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当年二姐的落水是不是意外,她留给我的最后的笑容像烙印一样,一直刻在我的脑中。

大姐成年后嫁人,跟父亲脱离了父女关系,再没回过那个家。而我,至今都没听到过父亲的一声道歉。


作者拾散,影视专业在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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