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是个酒疯子吗?”
一天坐在寺庙旁的客椅上歇息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两个穿着校服的男孩在一旁有些急躁,这份急躁显得与寺庙的庄重肃穆格格不入,其中一位忽然的这一声抱怨,惊扰到了一旁歪脖子树上正同样歇息的麻雀。飞禽蹬离树枝时,几片落叶松松款款地落了下来,其中一片,落在了一旁的,看似是父亲的高大男人头上。
男人摆了摆头,或者,本身就是摇了摇头,那种否定的意味,又或许只有我一个人怎么觉得——李白是个酒疯子?放在距今一千二百年左右的唐朝盛世,恐怕没有一个人敢以酒疯子来称呼太白先生,大多的敬词,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步由他的身旁,广之到整个大唐,甚至连唐明皇都敬佩不已。放到现在,相称以酒疯子,未免太失礼貌。
可男孩后来的一番话却让我轻视了他。
“也是啊,毕竟往往酒后胡言,会让人印象深刻。”
太白嗜酒,几乎无人不晓,而仅凭拙劣的想象去定夺赏识那一字一词一行一句的刚柔并序,往往是难以琢磨透彻的。于是最妙的招儿,便是自顾自的带一壶花酒,自顾自地斜侧着坐在花丛中,去自顾自地招蜂引蝶,花枝招展,最后自顾自地提笔落款,一气呵成,那便是太白——藏匿于文脉传承,妙笔于字里行间。绝才于笔墨纸砚,深情于独志难酬。风光于万人瞩目,哀愁于黎民百姓。梦境于山河万里,摆布于人情世故。但真情,却只有饮酒后的静谧才能理会。影月之下,三人能成行,两人会对饮,一人无佳意,只有终会落去的玉盘,只有终会散去的孤影,而李太白,也会有葬于天地的一天。
就这样听着风吹,在没有光明的时光里,偷一点月的闲情,借一下影的雅致,一起来潇洒快活。给你酌一杯酒,为你唱一支歌,歌啊洪亮又自在,怕不得别人偷听,只是怕无人会听。此时,月也稀松,悄然躲进云中,云也无辜,悄然随风舞动,风也害羞,悄然撩动杂草,草也轻松,悄然支碎影身,而影子,早就不知所踪。没了舞伴,连人都没了兴趣,再拿起酒杯对酒当歌,高喊人生几何,生活譬如朝露,哪就去日苦多?到头来,饮酒者独一人耳,无亲无故,无友无伴,无金无银,无牵无挂,只有满腹经纶,满腔热血,无处安放。
月会回来吗?影会再见吗?
在那银河九霄之外,提笔作诗,如同力证,佐证友谊——于月,于云,于风,于草,于花,于影,于我,于这前程似锦,这唉声叹气,这繁华故里,这盛世难却。
“万丈红尘三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
不解,只是饮酒,便能吟诗作赋?
正解,没有愁情,难以妙笔生花。
不解,只有愁情,便能一代诗仙?
正解,没有人生,难以功成名就。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这就是李白的胡言乱语啊,果然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像我喝了酒只会说‘再来一杯!’。”
男人拍了拍男孩的身子,打了个哈哈然后走过来坐到了我身旁。
而男孩们也停止了讨论,忽地,寺庙又安静了。
风镇着云,云托着日,日散着光,光显出影,影环于树,四周便都成了人。
我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一抬头,一只麻雀也静悄悄的落在了树枝头,它灵动着躲着光的侵袭——可能也是太热了吧,一头扎进了绿荫里。
——一头扎进了逍遥中。
by 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