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黑色的四角篷子下,摆着一张桌子,桌子正中间放着死者的照片和袋装手撕面包等贡品。照片上的男人像旧时代的高中学生,面相老旧而稚嫩,眼神纯净清澈。恐怕是离开得太匆忙,都来不及照一张体面的遗照,家人在匆忙之中寻得一张最好看的,就是这张过于年轻的照片。这边的室外大棚灵堂是专门用来接待男宾的。大门口的敲鼓人敲一声鼓,跪在印着奠字的软胶圆形垫子上的家族男孝子就开始哭,来客站在遗像前也要哭一场。哭完或者立刻回家,或者留下吃一碗面条就馒头。
我属于孝女,和另外六位孝女坐在房间内的灵堂里。灵堂正中间摆着冰柜,遗体就存放在那里,冰箱的发动机轰隆隆响个不停。我会想这个人会不会冷,盖子盖得那么严,会不会憋气,完全没有他已经死去的感觉。
灵堂两侧分别摆着三张长凳,木头的凳子表面又窄又凹凸不平,大家不时需要调整一下坐姿,才能勉强压制屁股的抗议。四条腿是金属材质,也是长短不一一,摇摇晃晃,肯定是被延长退休年龄了。
同样的,敲鼓人敲响二声鼓,孝女们就齐声痛苦,一个个低垂着头,用小毛巾一边哭一边shi拭泪。女客们也拿着手绢或纸巾,高辈的就坐下,低辈的就跪下,无一例外,我们三个媳妇得向每一位来宾下跪,并在灵堂前哭着跪行一圈,以答谢来客的深情厚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