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带‘别说’,也不带‘过’

最近总是很容易掉泪——

深夜看三毛的书,每每读到三毛思念荷西的段落,落泪了, 悲伤醺然。合上书,关上灯,呼吸很乱,最后不清楚怎样睡着了;次日到电影院看《小萝莉的猴神大叔》,买票前明明查了类别:喜剧,结果仍是哭得一塌糊涂,没有纸巾,仓促地用衣袖抹了抹脸庞;回去的路上看见村里的木棉花开了,不少人涌上去捡,眼眶又红了一圈,是不禁想起过往那个纯真的年代。

有点奇怪,最近总是莫名其妙地感性,好像太累了,没有将自己保护的想法,所以一切由着内心的东西表层化,好像只有等这份脆弱再次被风化,我才能重新淡然不被情绪沾染。

偏偏这种状态下,使我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错觉——

前些天下班的时候,广州下起了雨,平日我是带笔记本上班的,包里常备一把雨伞,预防这类天气。

刚打开雨伞还没走上几步,突然有个女人走到我身边,还没等我问,“你要干嘛?”

她率先跟我说,“你要去哪?”

我说,“回家。”

“你家在前面吗?”

“嗯。”

“那就一块走吧,我没雨伞。”

本来一开始要说的话,她拐了几个弯才表达清楚,之后我有点不太礼貌地戴上耳机,因为我真没遇过这情况,知道要说话,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试着听歌装作不懂,可这样的氛围显得更加尴尬 ,两个素未谋面的人并行而至,平日我不擅长撑伞,没多久她的左肩膀就被打湿了不少,还没等我开口说,“不好意思”,她率先问,“你是在哪工作的?”

“广州,你呢?”

“隔壁村,你租的地方多少钱?”

“700元,你呢?”

“好便宜啊,我的要900元。你们那边信号好吗?”

“好啊,你呢?”

“不太好,对了,你住哪个位置?”

“中路那边,你呢?”

“我住西路那边。”

现实生活中我跟人聊天的确很死板,很快我就意识到了,这样的对话在等绿灯的改成——

“其实大家工作都不容易啊。”

她居然没接我的话。

“生活确实也不容易啊。”这段她也没有接,我不得不强颜欢笑,“哈……哈……哈”,低下头拍了一张相片打算发朋友圈问怎样消除跟陌生人的尴尬,因为我不想这尴尬落在我的话茬里。

这时,她捋了捋头发,我问,“做纹身疼吗?”留意到她手腕有个小纹身,这话属于“惯性话”,就像很多人知道生小孩会疼,仍会犯傻地问。

她有恃无恐地跟我说,“不疼,”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打量着那朵殷红欲滴的花,刚想说:“牡丹”,她迫不及待地说,“彼岸花。”

她一说这三个字,我瞬间联想到那类“死了都爱”的小说。

绿灯了。

彼此并行而行,走了没多久,她的表情别于刚才不清楚是否错觉,这样的她双眼覆着一层薄薄的“膜”,微微颤动。

我低下头,不敢随便说话也不敢乱看,不料瞥见她的手握紧了,手腕处的脉动“噗通”“噗通”地跳着,仿佛那“花”在昏暗中活了过来,在这晚中随风舒展地摇曳。

“明明早上还是晴天,突然间就下雨了。”本该早说的话,她现在才说。

“是啊。”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奇怪,总是很突然……”

我听得出她在感喟一些事情,然后问我,“你在听什么歌?”

“民谣。”

“赵雷的?”

“黑撒的。”

“哦。”她应该不知道是谁,毕竟是小众歌手,“你有没有听过韦礼安的歌?”

“《女孩》。”

她沉默了一阵,“你有听过《女孩》厦门版吗?”

我摇头,压根不知道有厦门版,听过这歌是之前看一档综艺节目有人翻唱了。

她变得有点失落,她的失落不是因为我没听过厦门版,更多则是这首歌曾给予过她什么,曾带给过她什么,这一切好像刹那间消失了、没有了。

之后她重新沉默,没看手机,即便期间手机有几次响起微信的声音,她都没看,一直握在手里,身体冻僵一般硬挺挺的。

然后经过一个路口后,她停下脚步,“韦礼安的《别说没爱过》,你听一听。”

“好,我听一听……”话落,她连再见都没说就拐进一个小巷里。

不狼狈,不找遮挡,雨水也没停止、没有减弱,她仍有恃无恐地走着,之后没像小说那样有后续,大家也没互加微信,我打开手机搜了这歌。一个人继续走在被雨水淋得落魄的道路上,足音恍如海底行走的足音那样闷沉虚无。这旋律迅速在我脑里描绘出那名瘦而静和的女人,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满怀心事的纹身,我后知后觉想到了她为什么说做纹身时不痛,她大概是认为那里彻底死了,有一段爱情死了,所以在那里再也开不出花,只能强行纹上一朵花……我也想到她为什么忽然转身离开,不一定是到达她住处附近,大概她不想承受一份煎熬,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虽然可以不匿藏一些隐晦的情绪,但情绪到达临界点的时候总得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处理,然而她不想被遮挡,大概想用这糟糕的天气修饰那份情绪,让人错认她不是哭,只是凑巧雨水划过了脸庞而已……

这世界很奇妙,脆弱的人总会跟脆弱的人相遇以及产生共鸣——

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在某处看见这些文字,请不要怀疑我写的正是你,我不清楚你经历过什么也不清楚你为谁伤心,不过在这允许我说,“祝你幸福,会有人爱你的,不带‘别说’,也不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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